他说得没带一丝一毫的玩味,认真到有些病态。
谢知月回过头来望着齐景暄,在他怀里都感受到了无边的寒意。
“齐景暄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齐景暄再一次刷新在她心中的下限。
齐景暄虽说在某些方面不太正经,可是对于皇权君父,极其注重尊卑秩序,他身为太子,尽管前世他是做过弑父篡位之事,如今的他这样说出来,她都为他吓得心脏要跳出来!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他还想不想当太子了!
齐景暄再次抿唇,上扬成月牙的桃花眼里绽出蜜糖缓缓化开般浓稠的笑意,“小丫头,你在担心我。”
谢知月快要悬到嗓子眼的心在看到他笑了的瞬间落下去。
齐景暄迁就纵容的揉挲着谢知月柔软细腻的脸颊,“刚还在担心你二哥,荣国府,这就担心上我了,看来我在你心里,地位和家人不相上下呢。”
谢知月气恼得小脸通红,蹙眉瞪着齐景暄笑得花枝招展的脸,“你......你在套我话!”
“没套你话,我在套你态度,仅此而已。”
谢知月瞪得更狠了,左右都是在给她下套,他还区分上了!
“你刚说的那些话,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请便。”
这两个字,说得还是那样有恃无恐。
齐景暄从谢知月手里拿回状纸,对外头说:“将人先带到大理寺,此案本宫亲自审理。”
马车正常行走,谢知月还被齐景暄搂抱在怀中。
他身上的沉木香很冷洌,此时包裹着她,冷香都产生出了一种帐中暖香的暧昧感。
“你要亲自去审问她,就像现在对我一样吗?”谢知月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本宫是说,本宫亲自处理你二哥被人当街状告的事。”
小丫头似乎不会抓重点,侧重点怎么就成了他要审问别的女子,还像是此刻对她一样审问呢?
“那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对待那位姑娘?”谢知月继续问。
齐景暄哭笑不得,“你该想想,本宫打算怎么对待你二哥。”
他在试图把侧重点拉回到谢璋身上来。
“太子殿下对女子一向宽容,应该会偏袒她吧。”谢知月阴阳怪气道。
她刚才已经想好了,如果齐景暄敢动她家,她就带着齐景暄轻薄她,还说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的把柄去求见宸王。
上一世,宸王制衡齐景暄多年,死在齐景暄发动宫变夺位之中。
倘若宸王占据先机能先下手为强,皇位可不一定能轮到齐景暄来坐。
齐景暄回应她的只是满满的无奈,“本宫不愿理会她,你说本宫冷漠。本宫理她了,接了她的状纸,你又说本宫就是对女子宽容,合着本宫在你眼里,里外都不是人对吧?”
“也是,毕竟本宫在你心里,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
“你刚说的那话,是挺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谢知月娇俏的面容沉闷,眼尾还有残留的泪珠。
小丫头这是在跟他置气。
齐景暄拿起那本话本子,“知不知道这书,多少钱一册?”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知月很不理解,转移话题也大可不必跳动这么大吧?
“且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问得严肃。
“二十两银子。”
“安平侯之女这一册话本子二十两银子,征战兵士,每月饷银也才二两,若不幸战死沙场,家眷可持续领三年饷银。”
齐景暄说得很平缓,谢知月听得心中却在翻江倒海。
“泱泱大国,行军打仗冲前线杀敌的是百姓的孩子,农桑耕种独担赋税的是百姓,官僚士绅子弟们呢?仗着祖上功绩肆意挥霍,欺男霸女,贪图享乐,父辈的功绩,成了滋养败类的温床。”
“都说本宫在铲除异己,本宫清理那群朝廷蛀虫,除了给本宫惹来朝中官员的忌惮与不臣之心,本宫究竟能获什么利?天下不是本宫一人的天下,本宫一人之荣,不是天下万民之荣,本宫清理朝堂,为的更不是本宫的利益。”
谢知月听得久久接不上话,她能深切体会到他言语中对黎明百姓的温柔悲悯。
她觉得齐景暄说的没错,但是她自己,好像也在他言语中那些贪图享乐的败类中。
“胭胭,你能听明白本宫的意思么?若是没听明白,本宫可以再给你讲简单些。”
“明白。”
梦中那篇献文帝遗诏,可比他口头说的这些要更难懂。
“那就拿安平侯府来讲,本宫今日抄安平侯府,可是连带着你那位好友,你如何理解?”
谢知月觉得,有的时候他真的像极了幼年时拷问她诗书算数的教习夫子!
不过这个,她还真能答上来。
“祸不及家眷的前提是惠不及家眷,享受了家族的红利,那就要承担红利之下的祸患。安平侯全家啃食民脂民膏逼死百姓逼良为娼,光这一点,他们家所有人就都不无辜。”
齐景暄倒是有那么两分欣慰的点头,“分得清善恶,不错。”
“那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对我家动手呢?”谢知月有些急切的想知道。
有两个理念在心中来回碰撞,无比矛盾。
一个认为,齐景暄善恶赏罚分明,心胸坦荡品行端正,另一个则认为,他心胸狠毒狭隘,丧尽天良。
可是不管是哪个,她只要接近,都放不下。
不管是面前的齐景暄,还是前世的献文帝,对百姓的温柔悲悯,她都说服不了自己怀疑他,会无缘无故弑父谋逆,灭她家族。
齐景暄眸色幽深,小丫头很明显的在害怕他,会危害她家啊。
“情况谁说得准呢,本宫只能说,你眼下不必担心,因为本宫敬重你父亲,倚重你大哥,至于你二哥,让他自己来东宫找本宫解释。”
“还有你,近日少往外跑,这场风波,没结束,本宫不一定每一场抄家都在场,也不一定每家都是萧寰带兵抄检。本宫不在,萧寰也不在,按律你可就只能被带去大理寺了。”
谢知月小声嘟囔:“那你去抄安平侯府也不提前通告一声,谁知道你会今天去抄家啊!”
齐景暄忍不住发笑,“抄家还要提前支会,怎么,是好叫人准备收拾金银细软安排家中人跑路是吗?”
谢知月短暂一怔,重新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齐景暄。
抄家这种事,自然是要出其不意,就像是抓捕犯人,难道捕快还要提前告知罪犯,于几时几刻要上门来抓你了?
这不是在通知人家,提前做好收拾包袱跑路的准备吗?
但前世,母亲来东宫求见她时,分明是知道抄家时日的,还说七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