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江野的话,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怪不得刚才我在楼上那房间,总感觉有点奇怪。
空气里的味道黏腻暧昧,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连平常不会胡思乱想的我都险些破防。
我看着江野那副欠揍的笑脸,低声咒了句:“你还挺懂的啊。”
江野勾着嘴角:“别瞎想,这种香薰配方是总部定的,专治压力大的VIp,多少人排队想进去体验,你小子算是沾光了。”
我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江野开始带我密集培训。
不管我有没有能力胜任,毕竟现在我已经是独立包房服务生了,不比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打杂跑腿。
江野把我拉到员工区小会议室,一边抽烟一边给我讲流程。
酒水种类、送酒话术、客户心理、应对场面话题,甚至包括客人借机动手动脚时的“弹性处理边界”。
“该退的时候退,该扛的时候扛。”
“但你得记住一点,不要跟客人起正面冲突,除非你背后有人能保你。”
我认真记着,把每句话都写在心里。
讲了两三个小时,江野才拍了拍我肩膀,说:“六六六包房,八八八包房,这两个今晚就归你了。”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间是旷野的顶级包房,内部装修奢华,服务费和酒水最低消费都是起跳级别的,来的人非富即贵,最难伺候的也在这两间。
我咬了咬牙:“放心吧,野哥,我罩得住。”
江野点点头:“那就看你表现了。”
我换好工装,调整好状态,把服务牌别在胸口,第一次独自站在六六六包房门口。
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我整理了一下领口,举起手,正准备敲门。
包间的门,却从里面轻轻地打开了。
一道熟悉又惊艳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周琳。
她穿着一袭白色西装裙,利落干练,腰身勾勒出极致线条。
外套只扣了最中间一粒扣子,领口微开,露出锁骨和那条纤细的链坠项链。
她的短发依旧是那种清爽干净的碎发,发梢带点不羁,搭着那张气场极强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没有浓妆,却气质逼人。
我站在那里,脑子像断电了一秒。
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周琳靠着门框,单手抱胸,眼神挑了挑,“不欢迎我?”
我立刻回过神来,低头鞠了一躬:“就是没想到会是您。”
“为什么不能是我?”她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唇角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
我有些语塞。
她扫了我一眼,转身走了进去:“进来吧,陪我喝一杯。”
她坐在长沙发上,姿态懒散,一只手搭着靠背,另一只手慢慢拨着桌上的酒杯。
我点头,走了进去。
周琳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轻轻推向我。
“别那么紧张。”
我坐下来,举杯敬她:“谢谢您那天帮我。”
她抬眼看我,目光淡淡,却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度。
“你能出来,没事就好。”
我盯着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犹豫了很久。
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要帮我?”
“您和六哥……包括茜姐、张扬,甚至江野,我感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像都来得太突然了。”
我低头苦笑一声:“我何德何能?”
这话我是真的想了无数次。
尤其是在从那个拘留所走出来之后。
这世上,凭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突然站在我身边?
我知道我配不上。
而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静:
“你……长得像我弟弟,但他死了。”
我猛地抬头,这个回答倒是让我没想到。
她眼神落在我脸上,轻轻一笑:“你和他……真的很像。”
她把酒杯放下,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声音低缓:
“我弟叫周哲。”
“他曾经……是六哥最亲近的人。”
我没有打断,默默听着。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非要混在六哥身边,说什么‘六哥是我们这条街的英雄’,我拦不住,劝不动。”
“后来他跟了六子整整四年。”
“从跑腿到开车,再到被六子带进正式场子里处理事情——他一步步走得很快。”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飘远。
“可就在六哥刚拿下酒吧街没多久的时候,这边被一帮人偷袭了。”
“那天……我也在场。”
她语气很平淡,可我听得心头发紧。
“对方来的人很多,弟弟看到有人对六哥动刀,他没想别的,直接扑上去,替六子挡了一刀。”
“那刀捅得太深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
周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后来六哥疯了似的把那帮人全收拾了,也闯下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可再多也换不回我弟的命。”
我喉咙发紧,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她忽然转头看着我。
“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愣了。”
“你和他太像了。”
“神情、眉眼、甚至走路的步伐、说话时咬字的方式,都像。”
她轻轻笑了一下,却笑得我心里泛酸。
“你知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带你去游乐场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
“那些地方……原本是我答应要带我弟去的。”
“可他没等到。”
我低下头,胸口堵得慌。
我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六哥第一次见我时,眼神那么复杂。
为什么张扬会在我最难的时候主动伸手。
为什么江野帮了我就能突然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提拔。
这一切……从不是偶然。
我咬着牙,声音有些哑:“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我也感谢周哲。”
“是他,让我遇到了你们,遇到了这么多好人。”
“虽然我不是他,但……我会珍惜。”
周琳静静看着我。
良久,她轻声说:“是我应该谢你才对,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的,让我有机会弥补一下遗憾。”
我举起酒杯。
“敬他。”
“也敬你。”
我们碰杯,酒液交融,像是敬给命运。
也敬给那个无声替我铺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