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防汛指挥部·午夜
雷宜雨将0327废渣样本摊开在防汛地图上,钢渣颗粒在汽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苏晚晴用镊子夹起一块结晶,浸入搪瓷缸里的盐酸溶液——液面瞬间浮起金色油膜,遇双氧水化作血红色。
“钒钛含量足够航空级标准。“林维生翻着周瘸子账本突然僵住,“红港汉斯上月提货量少了30吨,但武钢废料场记录显示他们运走了200吨...“
老吴一脚踢翻板凳:“狗日的在青山镇偷卸货!“
雷宜雨指尖划过《长江水文图》,停在青山镇弯道——那里标注着“1990年7月溃堤点“。他抓起防汛沙袋灌入钢渣,突然冷笑:“刘振业明天要借防汛检查调走巡逻队。“
民众乐园地下室
大建正用砂轮打磨钢渣块,火星竟呈亮白色。“雷哥,这玩意儿比普通钢渣硬三倍!“话音未落,屋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老吴带来的电管站小子哆嗦着汇报:“刘厂长...买了十卷新警戒带...“
雷宜雨把磁铁按在防汛预案上,盖住“明日电路检修“的批文:“周瘸子的卡车今晚会停在西墙。“转头对苏晚晴道:“准备红港汉斯的印章。“
窗外,长江货轮拉响雾笛,掩盖了钢渣在布袋里摩擦的沙沙声。
夜色如墨,武钢废料场的高压电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雷宜雨蹲在围墙外的灌木丛中,指尖轻轻拨开眼前的枝叶,目光锁定在西南角那堆被警戒线围起来的0327废渣上。夜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炼钢炉的火光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雷哥,电网断电了。”老吴压低声音,手里攥着一块缠着铜线圈的特制磁铁,“但巡逻队刚过去,十分钟内会折返。”
雷宜雨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运输记录单,上面清晰地标注着“0327废渣——红港汉斯专运”。他指尖在“红港汉斯”四个字上重重一划:“刘振业连夜调了保卫科的人,这批货明天就要装船,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三天前,他们从武钢招标会上截获了0327废渣的处置权,但刘振业显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抢走。下午苏晚晴从电管站的内线那儿套到消息,今晚废料场电路检修,电网会暂时断电,但保卫科却突然增加了巡逻频次,甚至调来了两条狼狗。
“林工,光谱仪准备好了吗?”
林维生推了推眼镜,手里捧着一台便携式光谱仪,机器外壳用麻布包裹着,只露出探头:“按雷哥说的,加了铅层屏蔽信号,检测时不会触发金属探测器。”
“走。”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翻过围墙。废料场里堆满了小山般的钢渣,0327批次的废渣被单独隔离在西南角,周围拉着警戒线,旁边还立了块“危险!含特种合金!”的警示牌。
“做贼心虚。”老吴啐了一口,掏出钢钳剪断警戒锁。
雷宜雨蹲下身,将磁铁贴近钢渣堆表面。“唰”的一声,金属碎屑被吸附上来,但只有部分钢渣被牢牢吸住,其余的依旧松散。
“钒钛合金磁性弱,普通钢渣含铁量高,磁铁吸得牢。”林维生低声解释,同时将光谱仪对准样本,“这块……钒含量1.8%,钛1.2%,比上次检测的还高!”
大建麻利地将吸附的钢渣装进麻袋,老吴则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在钢渣堆间来回扫射。
“有人来了!”老吴一把按住大建的肩膀,几人迅速蹲下,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声的交谈——
“刘厂长说了,0327的货必须今晚清完,一克都不能留!”
“可长江冶金不是中标了吗?咱们这么干……”
“怕个屁!红港汉斯的人已经在码头等着了,天亮前这批货就得装船!”
雷宜雨眼神一冷——刘振业果然在玩阴的!
手电筒的光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照到他们藏身的钢渣堆。雷宜雨迅速从兜里摸出一块石子,用力朝反方向一掷——
“啪!”石子砸在远处的废铁堆上,发出一声脆响。
“谁?!”巡逻的人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柱立刻调转方向,“过去看看!”
趁着对方被引开的空档,雷宜雨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将装好的钢渣样本捆好。正准备撤离时,围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是周瘸子的车!”大建脸色一变,“这王八蛋怎么来了?”
雷宜雨眯起眼——周瘸子显然和刘振业串通好了,一个调虎离山,一个接应赃物。
“雷哥,现在咋办?”老吴攥紧了手里的钢钳。
雷宜雨目光扫过钢渣堆旁的一摞空麻袋——袋子上印着“永康废品回收”的logo,显然是周瘸子提前准备好的。
“将计就计。”他冷笑一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枚印章,蘸了蘸地上的泥水,狠狠按在麻袋上——印章刻的是“红港汉斯”的英文缩写。
“大建,把这些麻袋扔到周瘸子的卡车旁边。”
大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雷哥,你这是要让他们狗咬狗啊!”
几人迅速行动,将伪造的麻袋丢到围墙外的卡车旁,随后悄无声息地翻回墙内,躲进阴影处。
果然,不到五分钟,废料场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刘振业带着保卫科的人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柱直接照向0327废渣堆——
“货呢?!谁动的?!”
几乎同一时间,围墙外传来周瘸子的怒吼:“刘振业!你他妈敢阴我?!”
刘振业还没反应过来,周瘸子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手里攥着那几个印着“红港汉斯”的麻袋,脸色铁青:“老子帮你偷运货,你转头就想把脏水泼我头上?!”
“放屁!这袋子不是我准备的!”刘振业暴跳如雷。
“少他妈装蒜!”周瘸子一把揪住刘振业的衣领,“红港汉斯的印章都在袋子上,你还想抵赖?!”
两拨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手电筒的光柱乱晃,叫骂声、拳脚声混杂着钢渣被踩碎的“嘎吱”声,场面一片混乱。
雷宜雨几人趁机从另一侧翻出围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武钢厂区炸开了锅。
刘振业和周瘸子因“私盗国家战略资源”被保卫科当场抓获,而那批印着“红港汉斯”的麻袋,被闻讯赶来的纪委工作组查扣,顺藤摸瓜揪出了武钢后勤处长达三年的废料贪污链。
雷宜雨站在长江冶金的仓库里,手里把玩着昨晚偷出的钢渣样本,嘴角微扬。
“雷哥,刘振业这次算是栽透了!”大建兴奋地挥舞着《长江日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武钢副厂长勾结走私集团盗卖特种废料,纪委介入调查》。
“还没完。”雷宜雨将钢渣丢进光谱仪,屏幕上跳出一组数据——钒含量1.8%,钛1.2%。
“红港汉斯为什么高价收购这批废渣?”他看向林维生,“查清楚他们的提炼技术,咱们自己干。”
林维生推了推眼镜,从包里掏出一本德文版的《稀有金属冶炼技术》:“红港汉斯用的是酸浸法,成本高污染大。我有个师兄在沈阳金属所,他们正在试验电解法……”
雷宜雨点点头,目光扫向窗外——武钢的炼钢炉依旧喷吐着火光,但这一次,火焰中闪烁的不再是废渣,而是真正的黄金。
窗外,长江的货轮拉响汽笛,像一声悠长的号角。
民众乐园·凌晨三点
雷宜雨将0327钢渣样本倒在《长江水文图》上,煤油灯下颗粒间的金色反光如星点闪烁。苏晚晴突然按住其中一块:“林工,你看结晶纹路——”
林维生用放大镜对准钢渣断面,倒吸冷气:“六方晶系!红港汉斯根本不是要炼钒钛,他们在找天然碳化钨!”
老吴踹开周瘸子藏匿的账本箱,泛黄的出货单背面竟用蓝墨水画着简易电解槽草图。雷宜雨指尖划过“阴极液ph值3.5”的标注,冷笑骤凝:“这是五十年代武钢苏联专家的笔迹。”
大建从仓库角落拖出积灰的搪瓷浴缸,缸底残留的硫酸铜渍与图纸完全吻合。林维生声音发颤:“这浴缸…是当年武钢劳模奖品的边角料!”
雷宜雨展开1990年1月1日的《长江日报》,中缝广告栏的“酸洗设备转让”联系电话被红笔圈出。苏晚晴突然夺门而出,十分钟后抱着《1958年武钢技术档案》冲回来,扉页赫然印着同款浴缸照片。
晨光刺破江雾时,雷宜雨将汽车电瓶砸在浴缸旁:“电解法只能提纯钒钛,但碳化钨…”林维生抓起钢锉狠狠刮过样本,火星迸出诡异的蓝绿色:“赌不赌?赢了就是军工级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