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23号的后院,煤油灯在铁皮桶里摇晃,将斑驳的光影投在砖墙上。雷宜雨蹲在一堆锈蚀的自行车牌照前,指尖捏着一块被酸液腐蚀过的铁皮,金属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牌照上的“雷氏”钢印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人用砂纸狠狠打磨过。
“雷哥,出事了!”大建一脚踹开木门,军绿色工装裤上沾满机油,手里攥着十几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牌照,“周瘸子的人仿了咱们的钢印!现在满街都是假牌照,交警查车全算咱们头上!”
老吴蹲在煤炉旁,铁钳拨弄着烧红的炭块,火光映在他阴沉沉的脸上:“狗日的,物流队的车要是全被扣了,咱们的货就烂在仓库里。”
雷宜雨没说话,目光扫向墙角堆放的几本《金属腐蚀学》——那是黑皮从武大图书馆顺来的,泛黄的纸页上画满了不同金属的氧化反应曲线。他抽出一张报纸,上面写着:“青山镇金属加工厂,设备齐全,低价转租。”
“彩凤,去查查周瘸子的钢印作坊在哪儿。”他冷声道。
——三天前,他们刚用“锅炉房信息战”逼退周瘸子的通讯封锁,可对方转头就伪造雷氏的自行车牌照,让交警扣了物流队二十多辆车。明摆着是要掐死雷氏的运输命脉。
……
深夜,青山镇的一家地下作坊。
黑皮和大建翻过锈蚀的铁栅栏,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堆积如山的金属板材。角落里,几台冲压机床“嗡嗡”作响,十几个工人正往车架上敲打仿制的“雷氏牌照”。
“雷哥猜得没错!”黑皮压低声音,从工具包里掏出一块磁铁,往钢印上一贴——磁铁牢牢吸住,“狗日的,他们用的普通铁皮,咱们的钢印是合金的,根本不带磁!”
大建咧嘴一笑,抡起扳手“哐当”砸向冲压机的传动轴:“周瘸子省成本,咱们就让他省到底!”
——原来,雷宜雨早料到周瘸子会仿制牌照,故意在自家钢印里掺入特殊合金,防锈耐磨。而周瘸子为了省钱,用的全是廉价铁皮,梅雨季节一过,必然锈蚀崩裂。
……
次日清晨,汉正街工商所门口。
雷宜雨拎着搪瓷缸,慢悠悠走到办事窗口,递上一份《自行车牌照防伪技术申请》:“同志,咱们的钢印技术被仿了,申请升级防伪标准。”
办事员瞥了眼文件,皱眉:“现在满街都是你们的牌照,谁知道哪个是真的?”
雷宜雨微笑,指尖在缸沿上轻敲三下:“交警队刚发了新规,带磁的都是假牌照。”
——办事员翻开文件,底下压着一张交警队的内部通知,落款是刚升任副队长的老熟人。
半小时后,雷氏物流的车队全部换上了新牌照,钢印内侧刻着肉眼难辨的荧光编码,只有在紫外灯下才能显影。
……
汉正街后院,临时搭起的工棚里。
新加入的核心成员——武大化学系的眼镜男陈默,正用滴管往钢印表面涂抹一种透明液体。他推了推眼镜,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是遇水变色的防伪涂层,梅雨季湿度一高,假牌照就会显露出‘仿制’字样……”
老吴啐掉嘴里的烟头,扳手“咔嗒”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管它啥涂层,能让周瘸子的牌子烂掉就行!”
雷宜雨没吭声,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摞旧报纸上——那是黑皮从废品站收来的,每一份的边角都印着“招租”“转让”的小广告。他抽出一张,上面写着:“青山镇金属加工厂,设备齐全,低价转租。”
“彩凤,去联系这个‘转租’的。”他冷声道。
——三天后,周瘸子的钢印作坊突然被查封,理由是“违规使用劣质金属”。而更糟的是,梅雨季来临,汉正街上所有仿制的“雷氏牌照”开始大面积锈蚀,交警队直接认定这批车全是黑车,全部扣押拍卖。
……
深夜,周氏仓库。
刀疤刘带着几个马仔撬开地窖,手电光下,堆成山的“雷氏牌照”正被工人紧急返工,可铁皮已经锈穿,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
“快!天亮前全换成新牌子!”刀疤刘擦着汗骂道,“雷宜雨那王八蛋在钢印里动了手脚,这批货再出不去,周爷饶不了咱们!”
突然,仓库顶棚“哗啦”裂开,十几个消防高压水枪对准牌照堆“轰”地冲下——
水雾弥漫中,所有仿制牌照的表面浮现出刺眼的“仿制”红字。
刀疤刘还没反应过来,探照灯“唰”地照亮全场。
雷宜雨站在消防车顶,手里举着扩音器:“周老板,伪造牌照……这得判几年?”
——原来,他早盯上了周瘸子的“钢印作坊”,故意让防伪涂层遇水显影,再让消防队突袭仓库,坐实证据。
天亮时,《长江日报》头版刊出两条新闻:
第一条:《汉正街商户首创“防锈钢印”,获市工商局推广》
第二条:《警方破获特大伪造牌照案,查扣假冒牌照逾万张》
周瘸子的名字没出现,但汉正街的物流车一夜之间全换上了雷氏的新牌照。
雷宜雨站在工商所门口,晨光映在崭新的钢印上,金属光泽冷冽如刀。
“雷哥,接下来咋办?”大建搓着手问。
雷宜雨看着远处周瘸子的仓库被贴上封条,嘴角微扬:
“接下来,该咱们定行业标准了。”
——三天后,武汉市自行车协会发布新规,要求所有物流车辆必须使用“雷氏防锈钢印”,否则不予年审。
而周瘸子的“地下作坊”,已经变成了雷氏的“特种金属加工厂”。
厂房门口贴着一张字条:
「真金不怕火炼,真牌不怕雨淋。——雷氏制造」
雷宜雨站在厂房门口,指尖摩挲着那张「真金不怕火炼」的字条。远处江风裹着潮湿的锈味扑面而来,他忽然眯起眼——汉正街23号仓库的防汛墙基座上,几块砖缝里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油光的黑水。
“大建,带人去查防汛墙。”他冷声道,“周瘸子的钢印断了,下一步肯定走水路。”
——三天前,周瘸子的牌照作坊被端,汉正街的陆路运输已尽在雷氏掌控。但长江的潮声里,暗流从未停歇。
查封的钢印作坊里,黑皮从账本夹层翻出一张潦草手稿:“汉正街23号防汛墙,潮汐闸口,甲子年修”。当时众人只当是废弃图纸,此刻墙缝渗出的油污却与手稿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老吴啐掉嘴里的烟头,扳手重重敲在墙砖上:“防汛沙袋的钢渣少了三成,这黑水……是船机油!”
雷宜雨蹲下身,指甲刮过砖缝,指腹捻开一抹黏腻的墨绿。江风骤急,浪涛声里混着隐约的金属碰撞音,像某种蛰伏的巨兽在暗处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