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718货轮的底舱弥漫着柴油与铁锈的混合气味。雷宜雨蹲在检修口旁,指尖抚过舱壁上新焊的钢板接缝——焊缝里渗出的不是普通防锈漆,而是掺了武钢矿渣的特种涂料,在紫外灯下会显现出网状荧光纹路。
“潮位表调好了。“老吴抹了把脸上的机油,指向角落里那台改装过的水文监测仪。仪器外壳是用报废的证券行情接收器改的,表盘指针在特定角度会折射出国债期货的代码。
雷宜雨用扳手轻敲钢板,回声显示出夹层的存在。这个藏在燃油舱与压载舱之间的秘密空间,是请长航退休技师按照防汛物资运输舱标准设计的。夹层厚度刚好12厘米,与长江沿岸各码头安检仪的盲区参数一致。
“周瘸子的人盯上汉申线了。“苏晚晴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潮湿的甲板,她递来的《长江航运报》边角处,有个用铅笔圈出的船期表——周氏货轮总在每月7号、14号、21号出现,恰好对应国债现券的交割日。
货轮突然轻微倾斜。小王从舷梯滚下来,怀里紧抱着被油污浸透的帆布包:“海关新配了磁力仪!“他抖开布包,里面是十几块从武钢废料场捡来的矽钢片,此刻正吸附在底舱钢板上排列成奇怪的图案。
雷宜雨拾起一块矽钢片。这种变压器铁芯材料经过特殊退火处理,能产生均匀的磁力线分布。他走向右舷的检修口,将矽钢片贴在隐蔽的螺栓上——整个夹层的磁力场立刻重组,在海关设备上会显示为普通机械设备。
“潮汐。“他突然说。老吴立刻转动水文仪的旋钮,表盘上的数字开始倒计时。这是他们发现的规律:汉口码头涨潮时,安检仪会因电压不稳出现3分钟灵敏度下降。
底舱传来闷响。改装过的液压杆缓缓顶起一块钢板,露出两排焊在舱壁上的铁皮柜。这些柜子表面布满凹痕,看上去就像普通的船用工具柜,但雷宜雨知道每个凹痕都是精心计算的——凹陷角度能让x光机成像产生0.3毫米的视觉误差。
“今天装什么?“老吴掀开柜门,里面整齐码放着防汛指挥部封条的特制麻袋。这种麻袋的夹层里缝着铜丝网,在过安检时会完美复刻防汛沙袋的电磁特征。
雷宜雨从公文包取出捆扎好的国债现券。这些纸质凭证的边缘都做了特殊处理:用武钢化验室的打孔器在特定位置打出微型缺口,组合起来就是完整的交易指令。
“汉柜的现券比上交所便宜2个点。“苏晚晴清点着凭证,突然停在一张1989年的特种国债上——这张本该销毁的旧券边缘,有个用放大镜才能看到的钢印,正是周瘸子控制的信托公司标记。
货轮再次倾斜,这次幅度更大。小王扑向舷窗:“缉私艇!“远处长江水警的巡逻艇正在转向,甲板上的探照灯扫过江面。
雷宜雨已经走向液压装置。他按下藏在消防栓后面的按钮,所有铁皮柜立刻下沉三厘米,柜门与舱壁的缝隙自动填满掺了铁粉的橡胶条——从缉私艇的红外仪上看,这里会变成均匀的热成像色块。
“装货。“他甩给老吴一叠防汛通行证。这些证件盖着模糊的印章,实则是用武汉信托作废的支票底纹复印的,只有在紫外线下才会显现防伪标记。
当最后一张国债现券塞进麻袋夹层时,货轮驶入了汉口港的雷达区。雷宜雨调整着水文仪的频率旋钮,表盘上的数字突然变成“327“——这是明天国债期货的关键价位,也是他们与上海接货人约定的暗号。
“潮位到顶了。“老吴盯着仪表,指针正在剧烈抖动。这表示货轮正通过码头安检仪的盲区,有47秒的操作窗口。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雷宜雨迅速合上钢板,苏晚晴已经将一桶掺了铁锈的机油泼在焊缝上。氧化铁与钢板接触产生的电化学反应,会让新焊的接缝在x光下看起来像有五年以上的旧伤。
“防汛检查!“穿制服的人影出现在舷梯口时,老吴正用砂轮打磨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锈迹。火花飞溅中,没人注意到小王踢进角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明天《长江日报》的校样,头条标题《国债期货交割新规》的校样上,有几个用针尖刺出的小孔,组合起来正是今日暗舱货物的藏匿坐标。
检查人员离开后,货轮开始卸货。真正的防汛沙袋被吊车运往码头,而装着国债现券的特制麻袋,正通过检修口的滑道落入接应的小船。雷宜雨站在舷窗边,看着小船驶向一艘挂着“汉汛检003“旗的拖轮——那是防汛指挥部的备用船,此刻船舱里坐着上海万国证券的交易员。
长江的落日将江水染成橘红色时,718货轮鸣响汽笛。底舱的钢板已经冷却,焊缝处的铁锈正在形成完美的伪装。只有雷宜雨知道,在钢板夹层里还藏着半张没送出去的国债现券——边缘用针尖刻着明天的操作指令,等待下次涨潮时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