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防汛指挥部的铁皮屋檐砸在水泥地上,雷宜雨将那张被雨水洇湿的数字人民币试点通知折好,塞回西装内袋。姜敏递来的岳阳港最新电报还带着江风腥气,他指尖在“军频模块”四个字上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汉口江滩的雾霭中,几艘货轮正缓缓驶向金水闸方向。
“邮电局的人还在粮库?”他问。
姜敏点头,鬓角沾着雨珠:“徐蔚用防汛条例拖住了,但他们带了电子工业厅的批文。”
雷宜雨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泛黄的图纸:“让程砚舟去武钢档案室,把1992年轧钢车间的军工订单调出来。”
武昌车辆厂旧仓库
程砚舟蹲在一台锈蚀的冲床旁,指尖抹开油污,露出钢板角落的钢印——“长江军工·1992”。林秋白举着煤油灯凑近,灯光在凹凸的编码上投下细密阴影。
“这是当年给部队做的通讯箱体模具。”程砚舟用镊子撬开夹层,取出一枚带锈迹的铜片,“邮电局现在用的军频模块,引脚间距和这个一模一样。”
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响,杜青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电子工业厅的人到粮库了,带着枪!”
雷宜雨抓起铜片塞进公文包,转身时踢翻了一摞防汛麻袋,麻袋裂口处露出半截粮票,票面数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汉口电信局后院
邮电局副局长攥着批文的手青筋暴起:“防汛频段移交?雷宜雨,你当这是汉正街的集装箱码头,能随便买卖?”
雷宜雨慢条斯理地摊开图纸:“1992年武钢替部队加工的通讯箱体,实际产量比订单多出三百套。副局长当年在军工处当科员,签字验收的笔迹可还在。”他忽然用图纸边缘划过副局长的手背,“现在这批箱体,怎么装在邮电学校的基站上了?”
副局长猛地后退,撞翻了茶水架。瓷杯碎裂声里,徐蔚举着防汛麻袋闯进来,袋底漏出的稻谷间混着几枚镀金纽扣——纽扣内侧的编码,正对着墙上通讯频段分配表的某个频点。
金水闸村祠堂
老人用烟杆敲了敲神龛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张89年的《长江汛情通报》。杜青山蹲下身,从砖后抽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轧辊图纸,图纸边缘的茶渍晕染出模糊的坐标。
“当年周家逼我们改参数,说是为了防汛。”老人吐出一口烟,“可轧辊刻的不是水位刻度,是洋码子……”
祠堂外突然传来引擎声,姜敏冲进来:“邮电局的车到村口了!”雷宜雨展开图纸,月光下,那些被误认为“洋码子”的纹路,赫然是用友ERp系统的校验算法漏洞。
江夏区粮库
电子工业厅的人用枪托砸开配电箱时,程砚舟正把军频模块接在“长江通”测试机上。屏幕亮起的瞬间,基站信号突然跳频,测试机扬声器里传出断续的摩斯电码——是岳阳港防汛短波的求救信号。
“你们用军频传数据?”徐蔚踢翻一摞粮袋,袋底漏出的稻谷间混着带芯片的粮票,“怪不得非要抢粮库,这些粮票是信号中继器!”
雷宜雨按住要拔枪的杜青山,从怀里掏出武钢92年的军工质检单:“要我现在打电话给部队保卫处吗?”
深夜的汉正街茶楼
雷宜雨将镀金纽扣按在频段分配表上,纽扣的编码刚好覆盖邮电局私自开通的频点。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姜敏推开窗,只见长江对岸的GSm基站依次亮起,像一串坠落的星子。
“部队刚接管了岳阳港的防汛短波。”她回头时声音发颤,“但邮电局在最后时刻传出了数据,用的是……”
“粮票密码。”雷宜雨截断她的话,指尖摩挲着那张被雨水泡皱的数字人民币通知。茶桌对面的邮电局副局长面如死灰,他刚刚签完的频段移交协议上,还沾着金水闸村的泥。
杜青山突然破门而入:“周家二掌柜在深圳被捕了!他走私的不是基站零件,是能伪装成粮票的军频芯片!”
雷宜雨望向窗外,1997年的春夜,长江水声混着远处货轮的汽笛。他想起92年认购证风波里跳楼的郑家老三,想起武钢废钢渣里埋着的轧辊秘密,想起此刻正驶向红港的货轮上,那些镀金纽扣终将熔铸成深交所的铜钟。
姜敏递来新电报,他摆摆手没接。
“明天去蔡林记吃面吧。”他扯松领带,“记得带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