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走去哪里?
用什么身份随他走?
苏蓉面对邀请,更多的不是开心,而是惊异和迟疑。
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恋爱脑。相反,对于叶清辞突如其来的含蓄表白,她考虑更多的是合不合适?
她没有走进他的私人领域。
她看到的,可能只是表面的他。
若当真在一起了,两人性格不合怎么办?
婚前把自己最好一面展示给对方,这很正常。
明明之前嘴里嫌弃她,现在为什么不嫌弃了。是真的不嫌弃吗?
一刹功夫,她想了许多许多。
叶清辞知道自己提议仓促,但鼓足勇气愿意正视自己内心。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苏蓉,等待她嘴里吐出的答案。
半晌,苏蓉颤抖着声音,问出一句:“跟你走,以什么身份?”
如此直白。
直白得令叶清辞陷入沉默。
片刻,他轻轻回答,好似在叹息。
“……侍女。”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芒黯淡、熄灭。
“我……再想想。”
她小声回答。
其实,就算她不说这句话,他也明白她此刻心如死灰的绝望。
他唇干舌燥,苦如黄连。
有些东西,不是他不想给。而是给不起,现在不能给!
给了,会害死她!
能把她带在身边,保证她的安全,是他现阶段唯一能做到的。
门外,燕彬满含怒气,一把推开一个劲拦路的傅振,闯将进来。
他抱定撕破脸的决心,却听到苏蓉正对叶清辞道:“大人,驻军所督尉金竹海滥杀流民,以无辜者人头冒充匪首,我有人证!”
燕彬和傅振同时止步。
怒火、焦急,化为愕然。
什么跟什么?
他们竟然误会了!这两人千方百计偷偷摸摸聚在一起,竟然只是为了讨论案情?
叶清辞走神发呆。苏蓉义愤填膺,表现得慷慨激昂。
既然叶清辞要离开,那就得趁他没走之前,抓紧把宜阳的耗子屎清理了。
傅振瞅燕彬一眼。
燕彬狠狠瞪他,握住剑柄的手,悄悄松开。
既然是谈公事,这小子一脸做贼心虚、拼命阻挡他进门干什么?
他们进门后,两人都不再说话,抬起头来看他们。
叶清辞眼神幽暗,苏蓉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倾诉案情过于激动。
“你们来得正好……”
叶清辞深吸一口气,呼出来:“听听苏娘子说什么吧!”
傅振拍拍燕彬肩。
燕彬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那两人视线交汇,些微不自然的神情,心头冷哼一声。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下。
接收到叶清辞示意,苏蓉把谭敖的事,又向傅振和燕彬说了一遍。
末了,叶清辞沉声道:“现在这孩子被苏娘子收容在家里,你们二人怎么看?”
“这金竹海当真可恶至极!”
傅振嫉恶如仇,拍响交椅扶手:“我当他每天如此努力,从哪里收割来这么多乱民首级领功,敢情都是残害无辜百姓而来!”
“大人,我们一定不能放过这阴险凶残小人,还有驻军所那伙兵渣!”
“用什么不放过?”
燕彬冷冰冰。
“别说宜阳县大半兵力掌握在季中郎将手中,我们县衙的衙役,一多半也和金竹海相勾结。”
他看看叶清辞。
目中深意叶清辞和傅振都明白。反正即将准备离开的人了,没必要多此一举,惹火烧身。
叶清辞听着两人不同的主张,垂下眼帘。过了会儿,放下轻轻摸着自己下巴的手,坚定地看向苏蓉。
“明日,你将那孩子带来衙门,我领他去见季中郎将。若是罪证确凿,看看季中郎将怎么处理自己手下?”
他清楚若是苏蓉不肯随他离开宜阳县,那么留下来,金竹海就是苏蓉生存下去的最大阻碍,他势必要将之铲除。
至于因此得罪季中郎将,他完全不在乎。
苏蓉振作起来,两眼放光:“谢谢大人!”
这算是难过中唯一的慰藉了。
至少她做到了对谭敖的承诺,给了他衙门告状的机会,叶清辞也愿意帮助他。
至于最后能不能如愿,让金竹海受到应有惩罚,看天意吧。
她隐约感觉,将梅玉儿活活鞭笞死的那个季中郎将,可能叶清辞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打铁还得自身硬。
如果律法不能给受害人公正,那她以后还是靠她的豆子兵。
苏蓉行礼退出正屋。
叶清辞心烦意乱地挥退左膀右臂:“你们俩也下去忙吧,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
燕彬和傅振对视一眼,双双告退。
出来后,燕彬随手紧掩房门,对傅振不经意道:“大人还没用午餐。傅振你去厨房催促他们,别让大人等久了。”
傅振没多想。他早就饿了,点头再去跑第二趟。
燕彬目送他背影去远,眼中闪过冷意,看向苏蓉所在的下人房。
苏蓉没心思继续吃饭,把凉掉的剩菜剩饭打包,准备和晚上那餐一起拿回家。
正在收拾,听到门板被人轻轻扣响三下。抬起头,燕彬冷着脸走进来,她顿时呆若木鸡。
直到燕彬靠近她的距离,一伸手可以触碰到她,寒意扑面而来,她才猛然清醒过来往后退。
但这么狭窄的房间,能躲哪里去?
往后一退直接撞在桌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燕彬冷眼看着她的狼狈,面露讥刺讥诮笑意。
“这么害怕我,你是做贼心虚?”
苏蓉恼羞成怒。
这个人的恶意,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她悄悄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粒豆子,紧紧握在手中。
无外人在时,对方对她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这让她既疑惑不解,又感憋屈。
“燕典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你,请你明言!而非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对我释放恶意?”
“得罪我?”
燕彬沉默一下抿紧唇角。
“你从来没有得罪我。只是……”
他瞪着苏蓉,一字一句。
“你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像你这种不知进退、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的人,我解决过不少,不差多你一个!”
寒光一闪!苏蓉来不及申辩,燕彬蓦地长剑出鞘,抵住她咽喉。
冷森森的凉意,带着一点刺痛。只需对方手腕轻轻一抖,她就得告别这世界。
根本来不及撒豆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