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青眉头一挑，有些不悦的盯着顾凌城，“顾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讽刺我？”
“倒也不是讽刺，而是想让顾神医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让你称心如意，就比如王多金，本就是将死之人，你救不回来很正常，用不着心有歉疚，这就是王多金的命。”
顾凌城还想说，也是你顾竹青的命。
不该对自己的医术太过自信，以免太过自信，摔得太狠。
但顾凌城有分寸，没有说最后一句。
他和顾竹青的关系，也到不了说这句话的地步。
顾竹青抬舌顶着腮畔，虽然顾凌城说的是实话，但就是很刺耳，她懒得与他多说：“顾大人公务繁忙，民妇就不多耽搁。”
话落，顾竹青都不等顾凌城开口，抬脚朝着院子里走去。
顾凌城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娇小挺直的背影，不由得勾唇一笑。
看得一旁的随从都惊大了眼，连暗中保护顾竹青的十四都惊住了。
主子竟然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顾凌城不知笑什么，过了片刻后收回目光恢复了冷漠如冰的模样，翻身上马直接扬鞭离去。
徒留十四躲在暗中眼神复杂。
……
顾竹青走进院中，蒋氏正在劝说王母，王多财将弟弟的尸体又重新放回棺材里，开始着手后事。
赵氏又出去喊人去了，她们俩一时之间不好离去。
待王家人支起灵堂，一切忙活好后，蒋氏也哄着王氏去睡了会，省得伤心惊厥晕过去，这才得空和王多财赵氏说话。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们节哀！”顾竹青说完，又打量了一眼破败的屋子，若是王家有钱怎么也不会让小儿子去充壮丁，她观察这阵子发现王多财和赵氏都是能干的人，还算靠谱，便道：“王大哥，赵嫂子，我家在朱家村开了个作坊，这会子正是招人的时候，若你们两口子忙完葬礼后愿意去作坊干活挣钱，可以随时来我家。”
王多财和赵氏只当是客气话，连番感谢了顾竹青婆媳俩后，婆媳俩这才离开王家。
走到半道还碰见了王氏的娘亲卢氏和她大哥王大虎。
卢氏自从知道女儿被关进大牢，又得了鼠疫不治身亡，死在朱家村外头的那间土地庙里，就一直抑郁寡欢，卧床静养。
还是最近天气暖和了才又能下炕走动，王多金家和他家是本家，卢氏和王母关系不错，是以才带着大儿子王大虎上门送份香纸钱。
这会子在路上碰见，颇有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哼，我说今早乌鸦院子叫半天，原来是出门要碰晦气，早知道今日就不出门了！”
卢氏稀疏的白发勉强盘成个圆鬓插上一根木头簪子，堆满皱纹又干瘪的老脸黄中发灰，鼻梁塌扁，窄眉吊梢眼，眸中迸发出一股毒辣的光，看着就令人不适。
王大虎跟着附和：“可不是，要知道碰见这俩倒霉玩意，我宁愿下地干活去，真不知道老天爷长没长眼，竟叫这样狠毒的人家发达起来，要我说就活该一道雷劈死！”
母子俩一唱一和，言语直逼顾竹青婆媳俩。
蒋氏的性子就如同火药桶，一点就炸。
她刚要发作，被顾竹青拦住。
顾竹青犹如看陌生人一般瞥了一眼王大虎母子二人，看向蒋氏轻笑出声：“娘，不过是遇见两条狗乱吠而已，理他们作甚！”
蒋氏噗嗤一笑，连连点头：“对对对，一条老母狗一条大黄狗，叫得真聒噪。”
王大虎母子哪能忍受，三两步走上前拦住婆媳俩的去路。
“你个老娼货，你骂谁呢？”卢氏气急，脸色涨得通红。
王大虎伸手指着顾竹青他们俩叫嚷：“两个贱妇，赶紧给我娘赔不是，不然别怪我动手打女人啊！”
顾竹青冷笑一声：“我们指名道姓说你们是狗了吗？就自己窜出来认狗命？还要我们赔不是，你算哪根葱？”
王大虎又往前走了几步，凶神恶煞的吼道：“道不道歉？”
顾竹青看着近在眼前的手指头，伸手用力一撇，疼得王大虎嗷嗷直叫。
“啊！疼疼疼……你他娘的给老子松手！”
“虎子！”卢氏心疼大儿子，上前想要帮忙，顾竹青一声冷喝：“不想你儿子断指，就老实给我站那不许动！”
卢氏不甘心，顾竹青立即加重手中力道，王大虎叫的更惨了，整个人的身子不断弯曲差点跪在地上，实在是手指头疼得扎心。
“小贱货，你松开我儿子的手！”
“哎呦，还骂？”顾竹青微微一挑眉，又加重了力道。
王大虎的手指被撇的都要断了，疼得额头都直冒汗，赶紧喊道：“娘，你别说了，啊……我的手指头…疼疼疼…”
卢氏生怕真被撇断手指头，看了一眼顾竹青，又瞧着一旁站着看戏的蒋氏喊道：“她弟妹，咱们两家以前好歹是亲家，做事用得着做这么绝？”
蒋氏闻言气笑了。
“谁跟你们家是亲家，我家大伯子早休妻了！”
卢氏气得脸色铁青，眼角的肌肉一颤又一颤，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顾竹青婆媳俩能被卢氏的眼神杀一百次。
女儿已经蒙羞惨死，可不能搭进去儿子的手指头。
卢氏深呼吸一口气后问道：“你们想咋样才能放过我儿子？”
蒋氏轻哼一声：“我们可没招惹你们，是你们自己跑上来犯贱。不过我们也很忙，没时间跟你们在这瞎耽误功夫，这样吧，叫你儿子给我们赔个不是，保证不再犯贱了，我们就放过他！”
话落，她看了一眼顾竹青。
顾竹青点点头，觉得点到为止即可。
不等卢氏开口，王大虎疼得实在受不了，他怕再等一会手指头就瞥断了，立即乖乖的认错：“对不起了，是我嘴快得罪了二位，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话时，王大虎低垂的眼眸中满是阴狠毒辣。
顾竹青扭头看向蒋氏：“娘，你觉得这个道歉行吗？”
蒋氏应了一声：“就这样吧，虽然知道他们不是诚心诚意，但咱也没必要和烂人继续纠缠的道理。”
顾竹青这才松开手，松手时还用力往前一耸，王大虎一个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像个王八。
“我的儿啊！”卢氏小跑上前，焦心的扶起王大虎，看着王大虎通红的食指，可见顾竹青的力道有多大，真狠毒的小娘皮。
王大虎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种气，他一得了自由，眼神四处一扫捡起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子就往顾竹青身上招呼，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贱妇敢如此折辱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王！”
蒋氏和顾竹青瞬时变了脸色。
不过区区一个王大虎，顾竹青准备抬脚就给他踹飞，只不过一抹娇小的黑影比她速度还快，猛然冲出来一脚踹飞王大虎，飞身一闪追击过去又狠狠在半空中给了王大虎几拳，打得他口水横飞，再一肘击狠狠怼在胸口。
“砰！”的一声，王大虎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十四深藏功与名便隐到暗处去了，根本就看不见是谁出手。
卢氏都吓傻了，她都没看清楚，王大虎就被打掉了两颗大门牙，整个人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连蒋氏都吓傻眼了。
刚才是有人飞过去了吗？王大虎咋突然就这样了？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淡定十足的儿媳妇，莫名挺直了腰板！
“儿啊！”卢氏吓得脸色惨白，扑到王大虎身上又哭又喊，见王大虎半天没动静，她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就哀嚎起来：“哎呀杀人啦！没天理啦，大家伙快来瞧瞧啊，有人仗势欺人公然杀人了啊……”
卢氏这一叫喊，顿时围上来不少王家村的人。
王家村也有几户人家嫁去朱家村的，自然认识顾竹青婆媳俩。
不一会，王家其他两兄弟带着家里人跑过来，瞧见被打的惨兮兮的大哥，又看着毫发无伤的顾竹青和蒋氏，王二马和王三牛知道这婆媳俩是硬茬子，纷纷撸起袖子看向顾竹青婆媳俩喊道：“今天你们俩不赔钱了事，休想离开我们王家村！”
顾竹青抬眸冷笑，看着兄弟两俩：“哦，拦路不成，又想敲诈了啊？行啊，我给你们银子，就怕你们没有这个命拿呀！”
王二马和王三牛兄弟俩只觉得顾竹青的笑容极其阴森危险，他们不由得心里害怕。
这一阵子，朱家二房起来了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朱瑾之还重新读书，再往上考就是举人老爷，可不是他们一家子泥腿子能对付的，两兄弟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向趴在地上的卢氏问道：“娘，到底咋回事啊？”
“是啊，娘你说实话，你可别害了大哥，又害了我和二哥！”
卢氏听着两个儿子的话，差点气晕过去。
“什么咋回事，就是他们婆媳俩欺负人，把你大哥打成这样，你们赶紧去喊族长和里正来，今天不给个说法，她们婆媳俩别想走！”
卢氏知道自己一家子不是对手，那就喊人来，就不信王家一个村的人都来了，顾竹青婆媳俩还能猖狂起来？
王二马和王三牛一听老娘这话，赶紧让人去喊族长和里正。
他们俩则是看着盯住顾竹青婆媳俩，别被她们偷跑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人群外传来一道呵斥声：“都让一让，一个个没正事干了是不是，都挤在这干啥？”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王族长和秦里正挤过人群走到中间，瞧见王大虎躺在地上，卢氏扑在儿子身上啼哭，王家另外两个兄弟站着瞪大眼睛看着顾竹青和蒋氏婆媳俩。
因上一次去朱家村闹事，王族长见过她们，自然认识。
王族长挑起眉梢，不悦的看向蒋氏：“朱二婶，这可是王家村，你带着你儿媳妇打到我们村来不合适吧？”
蒋氏一听就不乐意的反驳：“王族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儿媳妇不过是来王多金家办点事，走半道上被这一家子无赖缠住，怎的就成了我们过来挑事？”
王族长被公然下了面子，很是不悦。
他黑沉着脸又冲着王二马兄弟嚷嚷：“王二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二马还一脸懵呢，抬手挠了挠头：“族长，我娘说她们动手打人，把我哥打的鼻青脸肿的，现在还躺在地上缓不过来呢！”
王族长闻言，又看向蒋氏和顾竹青：“这下你们怎么说？”
蒋氏刚要开口，被顾竹青抢先一步出声：“什么怎么说，他自己走路撞晕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王族长也不瞧瞧，我和我娘两个人加起来还没王大虎壮实，我怎么把他打成那样？”
蒋氏一怔，扭头看着顾竹青。
顾竹青坏笑着眨了眨眼睛，蒋氏瞬间明白。
本就是农忙时节，路上没啥人，刚才起争执的时候也没人旁观，她们怎么说都行，而且儿媳妇也没撒谎，确实不是她们俩打的人。
王族长仔细打量了顾竹青婆媳俩的个头，再看王大虎人高马大，确实不像是会被顾竹青婆媳俩欺负的人。
卢氏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蹄子，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啊，怎么不是你打的，就是你打的……”
顾竹青立即抬手竖起三指发誓：“苍天在上，我顾竹青若今日动手打了王大虎鼻青脸肿就叫我被雷劈死，被马车撞死，过河掉水里淹死。”
话落，她目光坦然的看向卢氏：“我敢发誓说不是我打的，你敢发誓说你亲眼看见我把王大虎打成这样了吗？”
“我……”卢氏一下子噎住了，她确实没看见顾竹青亲自动手，就瞧见一抹黑影闪过，然后那黑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要是发假誓，真被雷劈死咋办？
卢氏不敢发誓。
她这一停顿，王族长的脸比木炭还黑。
“卢氏，你怎么回事，当大家伙都吃饱的撑得没事干是不是，来陪你演这出戏？”
卢氏有口难辩，急得指着王大虎说：“族长，我没看见是谁打的，但肯定是这小贱蹄子带来的人，不然的话大虎身上咋可能有伤呢？族长，你要帮我们主持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