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皇城·金銮殿。
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肃杀之气裹挟着夜露的寒意,瞬间冲散了殿内沉郁的龙涎香气。数百名甲胄染尘、气息萎靡的神策军精锐,如同被驱赶的败犬,在殿前金吾卫冰冷长戟的逼视下,踉跄跪伏于冰冷的金砖之上,头颅深埋,瑟瑟发抖。
殿内死寂。
九龙金漆蟠龙柱下,文武百官分列两班,如同泥塑木偶,目光或惊疑、或恐惧、或闪烁不定,齐刷刷聚焦于大殿入口。那里,一道身影逆着殿外熹微的晨光,缓缓步入。
正是废太子,赵桓。
他一身素色布袍,沾染着夜露与尘土,却步履沉稳,脊背挺直如松。周身并无半分凌厉气势,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仿佛与脚下这片大地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平静,越过匍匐的败军,越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在那高踞于九重丹陛之上的明黄身影——大业开国皇帝,赵佶。
赵佶身着明黄龙袍,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之中。他面容苍老,眼袋浮肿,浑浊的眼珠里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般阴鸷而暴戾的光芒。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嗒…嗒…”声,每一声都敲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尖上。
“儿臣赵桓,”赵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叩见父皇。”
他并未下跪,只是微微躬身。这一举动,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放肆!”一声尖利的呵斥炸响!户部尚书王黼,九皇子赵构的忠实拥趸,此刻须发戟张,指着赵桓厉声道:“废太子赵桓!你身负谋逆大罪,私盗皇城金砖,毁坏龙脉根基!更胆敢率兵冲击宫禁!如今见了陛下,竟敢不跪?!此乃大不敬!罪加一等!陛下!请即刻下旨,将此獠及其党羽,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请陛下下旨!诛杀逆贼!”数名依附九皇子的御史言官齐声附和,声浪在大殿穹顶下回荡。
赵佶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赵桓身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那敲击扶手的手指,节奏陡然加快了几分。
“谋逆?毁坏龙脉?”赵桓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龙椅上的帝王,平静无波,“父皇明鉴。昨夜之事,儿臣确有取用皇城废弃城砖之举。然,非为私利,更非毁坏龙脉。”
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儿臣所为,乃是以此砖为骨,以新法水泥为肉,于冷宫别苑,浇筑‘镇国基石’!此基一成,引动地脉共鸣,天降异象!更于昨夜,助我大业,荡平妖氛,诛杀引动天象异变、意图动摇国本之真凶——九皇子赵构!”
“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什么?!九殿下……死了?!”
“不可能!九殿下昨夜还……”
“诛杀九殿下?废太子疯了不成?!”
“妖言惑众!陛下!此乃妖言惑众啊!”王黼脸色煞白,嘶声力竭地吼道,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妖言惑众?”赵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如电,扫过王黼,“王尚书,还有诸位大人,昨夜天象骤变,荧惑犯主星,钦天监秘器示警,国祚动摇……此事,尔等可曾知晓?”
群臣面面相觑,昨夜那诡异的天象和钦天监的紧急奏报,早已传遍朝堂,无人不知。
“那诸位可知,”赵桓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此等动摇国本之凶兆,其源头,正是九皇子赵构手中一柄引动混沌乱流、污秽天机的寂灭妖匕所致!他以此匕为引,构陷于孤,更引神策军杀阵围困冷宫,欲行不轨!若非冷宫地下,因‘镇国基石’浇筑,引动远古守护祭坛苏醒,以时空定序之力荡平妖氛,净化天象,更反噬其主,令那妖匕崩毁、赵构道基反噬身死……此刻,尔等所见的,恐怕已是国运崩颓、妖氛蔽日之惨象!”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跪伏的神策军:“此间将士,皆昨夜亲历者!那柄布满裂痕、气息全无的妖匕残骸,此刻便在那冷宫庭院之中!天象已清,帝星复明!此乃天证!人证物证俱在!孰是孰非,孰忠孰奸,父皇圣心烛照,自有明断!”
“你……你血口喷人!九殿下忠心为国,岂会……”王黼还要争辩。
“够了!”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怒喝,如同闷雷般在殿中炸开!一直沉默的赵佶,猛地坐直了身体!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赵桓,又缓缓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神策军,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王黼身上。
“王黼,”赵佶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朕问你,昨夜……构儿何在?”
“陛……陛下……”王黼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九殿下……九殿下他……昨夜奉旨……巡查城防……臣……臣不知……”
“不知?”赵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好一个不知!”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殿外,“传!昨夜值守宫门统领!传钦天监监正!给朕滚进来!”
很快,两名官员连滚带爬地进了大殿,扑倒在地,抖如筛糠。
“说!”赵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昨夜,九皇子赵构,可曾出宫?!”
宫门统领面无人色,颤声道:“回……回陛下……九殿下……亥时三刻……持……持亲王令牌……率……率数百神策军……出……出玄武门……方向……正……正是冷宫……”
“昨夜天象异变,荧惑犯主星,凶兆源头何在?!”赵佶目光转向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伏地泣道:“陛下……陛下饶命!秘器……秘器示警……凶煞之气……直……直冲……冷宫方位……后……后半夜……天象……天象骤清……凶煞……消……消散无踪……源头……源头……似……似被……被一股浩……浩然之力……镇……镇散……”
“轰——!”
真相如同惊雷,在每一个朝臣心头炸响!
赵构深夜率军出宫,直扑冷宫!
天象凶兆源头,直指冷宫!
后半夜天象骤清,凶煞消散!
神策军跪伏请罪,指认赵构!
妖匕残骸为证!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法辩驳的结论!
赵佶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浑浊的眼中,暴戾、惊疑、震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交织翻涌!他死死盯着殿下神色平静的赵桓,再看向地上那滩象征着赵构彻底失败的“烂泥”(神策军)……
“逆……子……”赵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王黼等人:“构儿……行此大逆……尔等……身为臣子……竟……竟无一人……察觉?无一人……劝阻?!”
“陛下饶命!臣等不知!臣等冤枉啊!”王黼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不知?冤枉?”赵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给朕……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遵旨!”殿前金吾卫如狼似虎,瞬间将瘫软在地的王黼等人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群臣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佶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赵桓身上,复杂难明。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桓……儿……”
“儿臣在。”赵桓躬身。
“你……方才所言……那‘镇国基石’……与……远古祭坛……究竟……是何物?”赵佶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强烈到无法掩饰的……贪婪与……渴望!天象可逆转!妖氛可净化!甚至能引动远古守护之力!这等力量……若能掌握……若能掌握!
赵桓心中了然。这位暴戾多疑的父皇,终究抵不过对“力量”与“长生”的终极渴望。他微微垂首,声音平稳:“回父皇。此乃儿臣偶得之古法,名曰‘混沌水泥’。以此物浇筑,坚逾精钢,万载不朽。昨夜冷宫别苑,儿臣以此法浇筑庭院,本为固基,不意竟引动地脉深处沉寂之远古守护祭坛共鸣,显化虚影,方有后来荡平妖氛、守护国运之功。”
他顿了顿,迎着赵佶炽热的目光,继续道:“然,此祭坛虚影,乃地脉守护之力显化,非人力可强求。其根基,在于‘混沌水泥’所筑之基,与地脉相连,浑然一体。若要此守护之力长存,乃至……惠及我大业江山社稷……”
赵桓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力量:
“儿臣请旨!”
“以‘混沌水泥’之法!”
“重修皇陵!”
“再筑封禅台!”
“以此无上神物,固我大业龙脉根基!镇守国运气数!佑我大业江山——万世永昌!”
“重修皇陵?再筑封禅台?”赵佶喃喃重复,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皇陵乃帝王身后安息之所,更关乎王朝龙脉气运!封禅台,则是帝王与天沟通、彰显天命的神圣之地!以此等可引动远古守护之力的神物浇筑……那将意味着什么?!
长生?国祚?天命所归?!
巨大的诱惑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了这位暮年帝王的心脏!他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猛地一拍龙椅!
“准!!!”
“朕……准你所奏!”
“即日起!擢升废太子赵桓为‘镇国亲王’!总领皇陵重修、封禅台再筑事宜!工部、户部、钦天监……一应衙门,悉听调遣!举国之力!务必将此‘混沌水泥’神物,用于社稷根本!不得有误!”
“儿臣(臣等)……领旨!”赵桓躬身,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群臣跪伏,山呼万岁,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尘埃落定。
废太子赵桓,以一方水泥,逆转生死,诛杀强敌,更以“固龙脉、镇国运”之名,一举攫取了大业王朝最核心的工程权柄!他立于金殿之上,沐浴着群臣敬畏的目光,感受着脚下这片大地深处传来的、因“混沌水泥”之名而隐隐沸腾的磅礴地脉之力。
新的篇章,已然开启。这以基建为名的权柄之路,将直通大业权力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