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鼻男“哦”了一声,慢悠悠把酒瓶放回桌上,却故意往祁雨那边推了推,瓶身擦过她的手背,留下点冰凉的触感。
“生气了?”
他笑起来时,凹槽里的气息喷在空气中,带着股铁锈味。
“放心,我们就是来聊聊,毕竟……少见的种族,在天龙座可是很受欢迎的。”
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拢了过来。
有人端着酒杯靠在吧台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同伴。
“嘿,那不是小霸王吗?这俩人哪儿来的,敢在他跟前摆脸色?”
同伴眯着眼瞥了瞥这边,呷了口酒。
“谁知道呢,看穿着像外域来的,怕是不知道小霸王的名头。别掺和,看戏就好,小霸王这人,时疯时好的。”
议论声不大,却恰好飘进祁雨耳朵里。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无鼻男,对方眼里的探究褪去了大半,反倒多了些新奇,倒没让人觉出恶意。
祁雨松了松紧绷的肩膀,指尖离开冰凉的桌沿,语气淡了些。
“我们就是人类。”
“噗——”
小霸王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放下酒杯,两道凹槽状的“鼻孔”张了张,像是被惊到了似的。
“人类?”
他身后的几人也愣住了,纷纷凑近了些,借着头顶晃悠的霓虹灯光仔细打量。
昏暗里瞧着确实模糊,可这会儿定睛一看,祁雨眼角的弧度,祁方紧抿的唇线,甚至两人耳后淡淡的绒毛,都透着人类独有的细腻。
没有骨刺,没有鳞甲,没有泛着异光的皮肤,干净得像刚从星舰的净化舱里走出来。
小霸王怔了半晌,忽然笑了,灰青色的脸上竟挤出几分憨厚。
“失敬失敬。我叫地霸,周围人瞎起哄,喊我小霸王,你俩别往心里去。”
说着,他伸出手,那只手的指节比人类粗壮些,指甲泛着层薄茧,却洗得干净。
祁雨和祁方对视一眼,见地霸态度坦荡,倒也不好再拘着,便顺着台阶应了。
不过这名字取得确实有些……嚣张了。
祁雨淡淡点头。
“祁雨,来这的游客罢了。”
祁方则上前一步,伸手与地霸交握。
“祁方,她是我姐,我们一起的。”
地霸握着祁方的手用力晃了晃,忽然扬声喊来服务员。
“去,把窖藏的天龙金星拿过来,算我账上!这些玩意儿都给我撤了!”
他指了指桌上普通的酒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快。
祁方连忙摆手制止。
“地霸同志,第一次见面,不必这么破费。”
他刚在酒水单上瞥过,天龙金星标价上百万星币,哪有初次相识就如此铺张的道理。
地霸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忽然拍了拍胸脯,拇指朝自己指了指,眼里闪着点得意。
“没事,忘了跟你们说,这酒吧,我开的!”
这话一出,祁方顿时愣住了,手还悬在半空。
也是,人家是这儿的老板,拿自家店里的酒招待客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破费。
祁雨也微怔了下,随即看向地霸的目光多了几分了然,难怪他在这儿如此自在,连服务员都对他毕恭毕敬。
地霸见两人这反应,笑得更欢了,拍了拍祁方的肩膀。
“放心喝,在我这儿,别的没有,好酒管够!难得遇着人类朋友,别客气!”
服务员很快捧着一瓶流光溢彩的酒瓶过来,瓶身流转着金星般的光泽,刚一开封,清冽的酒香便漫了开来,比刚才的迎宾酒醇厚数倍。
地霸亲自给两人斟上,笑道。
“尝尝,这酒既然贵,那自然贵有贵的道理。”
祁方和祁雨交换了一个眼神,终究不好拂了地霸的好意。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杯壁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祁方先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酒液刚触到舌尖,他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没有预想中的辛辣,反倒是一种绸缎般的丝滑,顺着舌尖缓缓淌入喉咙,像被温水裹着似的,熨帖得让人舒服地眯起眼。酒体在口腔里轻轻漾开,带着点星际浆果的微甜,又混着点陈年橡木的醇厚,层次分明却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还没等细品,一股清润的回甘已经猛地涌上来,从舌根一直甜到喉头,像含了颗化开的糖,连呼吸都染上了淡淡的香。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咂咂嘴。
自己没喝过什么好酒,但在学院里时,有些同学也会邀请他品尝品尝一些不错的酒,可这“天龙金星”入口的瞬间,就把那些滋味衬得像掺了水的饮料。
至于值不值那百万星币……他不懂行情,只知道此刻舌尖还留着那股绵长的甜香,连带着心情都亮堂了几分。
祁雨也浅酌了一口,眉峰微扬。
比起先前那瓶免费的迎宾酒,这酒的质感确实天差地别,没有杂味,没有涩感,咽下后喉咙里像落了片云,清清爽爽的,余韵能在唇齿间盘桓许久。
她放下酒杯时,见地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便点头道。
“确实不错。”
地霸哈哈一笑,自己也满饮一杯,灰青色的脸上泛起层柔和的光。
“对吧?这酒得用天龙座特产的‘星雾浆果’发酵,还得在能量水晶窖里陈三十年,全星系一年也出不了一千瓶。”
他说着,又给两人添上酒。
祁方听得咋舌,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金色酒液,忽然觉得这一口下去,就像吞了小半艘巡逻艇的零件钱。
“怎么样?我这招牌酒‘天龙金星’,没糊弄你们吧?”
祁雨望着杯中残留的金色酒液,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
“确实是好酒,口感醇厚,余韵也足,只是这价格,寻常人怕是真消费不起。”
“那是自然。”
地霸得意地扬了扬眉,给自己续上半杯。
“你们是不知道,虽然这酒我放在酒单上,但一般人哪怕出钱我都不一定卖。”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穿过环廊的光影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帝国官员制服,连袖口的褶皱都熨帖得一丝不苟,偏偏那张脸,竟与地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随性,多了些阴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