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寝殿。
烛火通明,驱散了雨夜的寒意。陈雨荷并未安寝,她穿着常服,坐在榻边,承星和翎昭已经在她温柔的拍抚下安然入睡。两个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手腕上的星算珠串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如同小小的守护结界。
白伊伊坐在一旁的绣墩上,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一卷古朴的玉简,上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和经络图。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药气,正凝神推演着某种复杂的药力引导路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在为双生子量身定制一套更温和、更高效的导引术,以加速他们天赋本源的成长,应对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
阿莉儿的身影如同融入烛光的影子,悄然出现在殿内,向陈雨荷和白伊伊简要汇报了清宁宫发生的一切以及承乾对水脉的担忧。
陈雨荷听完,搂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中充满了母亲的忧惧,但更多的是决然:“乾儿考虑得周全。水脉…确实防不胜防。白妹妹,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白伊伊停下推演,秀眉微蹙:“水行阴柔,易纳污秽,萨满邪术若借水脉施展,确实棘手。不过,万物相生相克。水虽能载邪,亦能通灵净心。两位小殿下天赋本源蕴含纯净生命之力,对邪秽之气感应敏锐,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她看向熟睡中的承星和翎昭,眼中闪烁着医者的智慧光芒。
“你的意思是…以两位殿下为‘净源’?”阿莉儿若有所思。
“并非直接涉险。”白伊伊解释道,“我可调制一种特殊的‘灵犀引’,融入安神药浴之中,让两位殿下在沐浴时,其纯净的生命共鸣之力自然发散,通过水流与宫内地脉水气产生微妙的共振。若真有邪力试图通过水脉渗透接近凤仪宫区域,这种纯净的共振便会如同投入污水的明矾,引起水脉灵气的排斥与‘净化’反应,虽不能直接杀伤邪祟,却能形成一层无形的预警屏障,甚至干扰邪术的稳定性!”
“妙!”陈雨荷眼中一亮,“既能预警,又不需孩子直接面对危险!白妹妹,此计可行吗?”
“需即刻准备药材,尤其是几味调和阴阳、沟通水灵的主药。”白伊伊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药库。阿莉儿统领,烦请派人协助,并加强药库守卫。”
“好!”阿莉儿立刻安排人手随白伊伊而去。
深夜,皇城西侧,废弃的“漱玉苑”。
这里曾是前朝某位宠妃的避暑别苑,如今早已荒废多年,殿宇倾颓,杂草丛生,只剩下一口据说连通着地下暗河的古老八角琉璃井,在凄风冷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此处远离核心宫殿群,守卫相对薄弱,且环境阴森,正是藏污纳垢的绝佳之地。
此刻,在琉璃井幽深、布满滑腻青苔的井壁阴影处,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曼妙身影悄然浮现。火红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却妖艳的脸颊上,正是血月公主!她暗红色的皮甲紧贴着矫健的身躯,勾勒出充满野性的曲线,眼中燃烧着兴奋与残忍的红芒。
她伸出戴着黑色骨爪手套的右手,掌心向上。一滴粘稠如血、散发着浓郁邪气的暗红色液体,正悬浮在她掌心之上,缓缓旋转。这正是她以秘法收集的、蕴含了之前被承乾反噬湮灭的那个“媒介”临死前怨念与恐惧的“血怨精粹”!
“废物…死得倒有点价值。”血月公主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大雍的皇子…果然有点意思。那星算之力…竟能反噬‘狼骸引’…还有那九色星光大阵…啧啧,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指尖一弹,那滴“血怨精粹”无声无息地落入幽深的井水中,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去吧,小宝贝们…”血月公主低语着,口中念诵起古老而诡异的咒文。随着她的吟唱,井水深处,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如发丝的暗红色“线虫”被那滴“血怨精粹”吸引,疯狂地汇聚过来,贪婪地吞噬着其中的怨念与邪气!这些“线虫”是水脉中自然滋生的秽物,此刻却被她的萨满邪术强行催化、异化!
“吞噬它!记住那九色星光的气息!记住那反噬的痛苦!然后…顺着水脉…去!去找到那对纯净的双生子!去污染她们!去撕裂她们的生命之光!”血月公主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疯狂,“让这皇城的水…都带上恐惧的味道!”
吞噬了“血怨精粹”的暗红“线虫”群,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瞬间化作无数道比头发丝还细的暗红血线,以惊人的速度,顺着井壁的缝隙,向着皇城庞大复杂的水系网络深处,疯狂钻去!它们的目标,正是凤仪宫的方向!这些被邪术催化的秽物,本身力量微乎其微,却如同最致命的污染源,一旦接近双生子纯净的生命力场,便会如同跗骨之蛆般吸附上去,释放怨念与邪气,进行最恶毒的污染和精神侵蚀!
血月公主站在井边,看着幽暗的井水,脸上露出残忍而期待的笑容:“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九曜大阵能锁住地面,锁得住这无孔不入的‘血怨蚀心线’吗?大雍的皇子殿下,你的星算之眼,能看透这污浊水脉中的亿万微尘吗?呵呵呵…” 她的笑声在荒废的宫苑中回荡,如同夜枭的啼鸣。
凤仪宫,偏殿浴池。
巨大的汉白玉浴池内,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碧绿色药汤氤氲着雾气。池底,按照特定的方位,镶嵌着数枚白伊伊亲手刻画的“聚灵净水”玉符,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承星和翎昭被陈雨荷和阿莉儿亲自抱入池中。小家伙们似乎很喜欢这温热的药汤,一入水便发出咯咯的笑声,用小手掌拍打着水花。他们手腕上的星算珠串,在接触到蕴含“灵犀引”的药汤后,光芒似乎更加温润柔和,如同呼吸般微微涨缩。
白伊伊站在池边,神情专注,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引导,融入药汤中的“灵犀引”药力被缓缓激发。承星和翎昭身上,那纯净无暇的生命共鸣之力,在药力的温和刺激和舒适环境的放松下,自然而然地、如同水波涟漪般缓缓荡漾开来。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极其柔和,充满了新生的喜悦与安宁。它无声地融入温暖的池水,又透过池底的玉符和地脉,极其细微地扩散开去,与凤仪宫附近的地下水气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一切看似平静祥和。
突然!
正在闭目引导药力的白伊伊猛地睁开双眼!她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不好!”
几乎在同一瞬间!
浴池中原本清澈温润、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碧绿药汤,靠近西北角入水口的位置,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暗红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骤然扩散开来!速度极快!
紧接着,一股冰冷、怨毒、充满了扭曲痛苦的邪恶意念,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顺着水流,狠狠刺向池中正在嬉戏的承星和翎昭!这股意念本身并不强大,却带着最恶毒的污染性,目标明确——污染、侵蚀那纯净的生命本源!
“星儿!昭昭!”陈雨荷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就要扑入池中将孩子抱出!
“娘娘不可!”阿莉儿反应更快,一把拉住陈雨荷!她已感知到那水中邪念的歹毒,贸然接触,连皇后都可能被侵蚀!
而池中的承星和翎昭,在邪念及体的刹那,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小嘴一瘪,就要放声大哭!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个孩子手腕上的星算珠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温润的乳白,而是纯净如晨曦、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华!
这光华瞬间形成一个薄薄的、笼罩住两个孩子的翠绿色光罩!
嗤嗤嗤——!
无数细密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那侵入水中的暗红色邪念如同遇到了克星,一接触到翠绿色的光罩,瞬间如同滚汤泼雪般消融、净化!光罩上泛起细密的涟漪,却岿然不动!
不仅如此!那翠绿色的光华顺着水流,以两个孩子为中心,猛地向外扩散!如同投入污水的净化之源!
哗啦!
整个浴池的碧绿色药汤,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活力,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细小的、肉眼难辨的暗红色“线虫”在翠绿色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嘶鸣(尽管无声),瞬间汽化、消失!那冰冷怨毒的意念也随之烟消云散!池水迅速恢复了清澈温润,甚至比之前更加通透,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哇…”承星和翎昭似乎被刚才的变故吓到,终于哭出了声,小脸上满是委屈和后怕。
陈雨荷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上前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出浴池,用温暖的绒毯裹住。
白伊伊和阿莉儿则死死盯着浴池西北角的入水口,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冰冷的杀意!
“血怨蚀心线…好阴毒的手段!”白伊伊声音发颤,带着后怕,“若非有苏皇后的珠串护体,又恰好激发了‘灵犀引’强化了孩子们的本源共鸣,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针对纯净生命本源的污染,防不胜防,一旦侵入,后患无穷!
阿莉儿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水脉…果然被渗透了!西北角入水口…通向太液池支流!影七!” 她厉声喝道。
影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外:“统领!”
“立刻!封锁太液池所有进出水口!彻查所有连接凤仪宫的水道!发现任何邪秽残留或异常波动,焚净!”阿莉儿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另外,派人去查废弃的‘漱玉苑’!尤其是那口琉璃井!血月那个妖女…一定在那里动过手脚!”
“遵命!”影七领命,杀气腾腾地消失。
阿莉儿转向惊魂未定的陈雨荷和白伊伊,语气斩钉截铁:“娘娘,白御医,此地不宜久留!请立刻带两位殿下移驾乾元殿侧殿!陛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臣会亲自护送!”
陈雨荷看着怀中抽噎的孩子,又看看浴池中迅速恢复清澈、却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凶险的水,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好!移驾乾元殿!本宫倒要看看,这北狄妖女,还能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血月公主的第一波致命暗箭,被双生子纯净的生命共鸣和星算珠串的守护之力,堪堪化解。然而,水脉的隐患已被证实,对方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凤仪宫不再安全,大雍皇室的核心成员,被迫向帝王身边收缩。风雨飘摇的皇城之夜,危机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