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的石室被昏黄烛光浸染,宛如一只蒙着薄纱的独眼。沈七的指尖缓缓划过潮湿的墙壁,青苔与血渍在指缝间纠缠,黏腻而冰凉。突然,一阵尖锐的铁链摩擦声刺破死寂,被吊在刑架上的黑衣人猛地抬头,凌乱的发丝间,一双浑浊的灰眸显露出来,嘴角咧开,挂着癫狂的弧度。
“沈公子这般心急,莫不是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黑衣人的嗓音嘶哑得如同锈刀刮过骨头,手腕被铁链勒出的伤口已经溃烂发黑,腥臭的脓血不断渗出,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腐池。
沈七面无表情地提起油灯,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黑衣人衣襟内侧。一道新月疤痕如同一道狰狞的旧伤,横贯锁骨,与永宁村血案中那枚印记分毫不差。他将寒霜剑鞘重重抵在疤痕上,凛冽的冰霜顺着皮肤迅速蔓延,所过之处,血肉泛起白霜:“天机阁的狗,也配提太阳?”
黑衣人喉间发出一阵怪笑,腐臭的吐息喷在剑鞘上,仿佛在挑衅:“你以为杀几个喽啰就能掀翻棋盘?阁主要的是你的眼,是那只……弑神的眼!”话音未落,沈七的右瞳骤然化作赤金竖瞳,妖异的光芒在昏暗的石室中闪烁。与此同时,刑架后的阴影里,三道银芒如毒蛇般窜出!
“叮!”一声脆响,苏映雪的冰剑后发先至,精准地将淬毒的银针钉在石壁上。针尾刻着细小的莲花纹,与赵衡所中的毒镖一模一样。她剑尖轻挑黑衣人下颚,寒霜之气如蛛网般封住其经脉,声音清冷如冰:“血影盟的暗桩,何时成了沈墨的传声筒?”
黑衣人灰眸中泛起死气,溃烂的皮肉突然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坍塌。沈七疾退两步,寒霜剑气瞬间化作冰幕挡在身前。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的胸腔突然裂开巨大的血口,半张泛黄的皮卷从肋骨间滑落。
“小心尸毒!”苏映雪娇喝一声,挥袖卷起皮卷,冰霜包裹着它落入掌心。当她展开皮卷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残破的皮卷上绘着扭曲的山川脉络,某处峡谷被朱砂圈起,旁边标注着“罗盘归位,弑神睁目”八个血字,字迹虽已干涸,却依然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沈七剑尖挑起即将融尽的残尸,腐肉中赫然露出半截青铜指针。那物件表面覆满铜绿,却与洛九霄临终交付的罗盘残片严丝合缝。“命星罗盘……”他摩挲着指针上的暗纹,忽然记起师父咽气前那句“苍生命轨,不可轻触”,一股血腥味涌上喉间,仿佛有什么禁忌即将被打破。
地牢外突然传来杂役弟子惊恐的惊呼。沈七和苏映雪对视一眼,立刻冲出门去,却见三名刑罚堂弟子倒毙在廊下,七窍流血,死状可怖。他们手中都攥着相同的毒镖,眉心皆嵌着半枚清云玉佩的碎片,仿佛是某种刻意留下的标记。
“杀人灭口,倒是痛快。”一个悠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惊鸿身着青衫,倒悬梁上,指尖捏着块沾血的腰牌,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王崇阳逃往九幽涧前,竟还留了这份大礼。”
沈七接过腰牌,玄铁打造的牌面上刻着“血影密使”,背面却是天机阁独有的莲花暗印。他忽然冷笑出声,剑气迸发,瞬间震碎腰牌:“好个一石二鸟。既要我的眼,又想让剑宗背这黑锅。”碎片落地时,其中一片显出凹凸纹路——竟是半幅地图,与皮卷上的朱砂标记完美重合。
子夜,骤雨倾盆而下,宛如天地在哭泣。沈七独坐藏书阁顶楼,案上摊着三样物件:罗盘残片、带血皮卷、碎裂腰牌。寒霜剑在鞘中嗡嗡作响,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内心的波澜,剑穗上不知何时多了粒冰晶,映出窗外电闪雷鸣,宛如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的预兆。
“你果然在此。”苏映雪推门而入,发梢还挂着雨珠,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痕,“三更天有队镖师要过断魂岭,他们的镖旗上绣着青铜算盘。”
烛火突然爆开灯花,仿佛在呼应这紧张的气氛。沈七并指抹过剑锋,一滴血珠坠在罗盘残片上。奇迹般地,锈迹斑斑的铜纹泛起金光,无数光点在空中交织,渐渐凝成虚幻的星象图。某处星辰突然爆发出妖异的红光,其位置正是皮卷上标注的峡谷。
“乾坤倒转,弑神睁目……”沈七喃喃念着皮卷上的谶语,赤金竖瞳在雨夜中亮如鬼火,“原来沈墨要的不是命星罗盘,是罗盘指向的那处祭坛。”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藏书阁木门被狂风撞开。一个浑身湿透的杂役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中死死攥着块焦黑的铁牌——正面“聚宝斋”三字犹在,背面却多出串血书小字:“子时三刻,神目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