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天元城郊的乱葬岗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吐着幽绿鬼火,脚下的腐叶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三个时辰前,在断刃崖截获的鎏金铃铛里,藏着两则足以颠覆江湖格局的秘语——\"钱少主未死\"与\"枯井巷有解\"。
\"咔嗒。\"一声脆响,沈七的靴底碾碎了半块头盖骨。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他瞬间警觉,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腐臭的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悄然渗入鼻腔。这股熟悉的气息,让沈七瞳孔微缩——那是剑宗藏书阁中用来养护古籍的龙涎香。这种香料极为珍贵,寻常人根本无缘得见,此刻却出现在这阴森的乱葬岗,其中必有蹊跷。
沈七的手指下意识地轻叩剑柄,三枚冰针如同灵蛇出洞,无声无息地没入左侧的槐树。
\"砰!\"树皮炸裂的瞬间,藏身其后的灰衣人踉跄落地。那人头戴斗笠,黑色的面纱被冰针划破,露出一张布满烫痕的脸,每一道疤痕都像是诉说着一段惨痛的过往。
\"沈公子好警觉。\"他的声音嘶哑如钝锯磨石,仿佛声带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聚宝斋三等执事,奉命引路。\"令牌正面的饕餮纹中央,确实嵌着钱多多特有的三足金蟾徽记。
然而,沈七的目光却落在执事的右手上——那只手的小指缺失,与铃铛里发现的指骨尺寸完全吻合。这看似巧合的细节,却让沈七心中警铃大作。
\"带路。\"沈七的声音冷若冰霜,剑鞘微微抬起,一股森然的冰雾瞬间缠住执事的脚踝,\"若错半步,这双腿就留在乱葬岗喂狗。\"话语中透露出的杀意,让空气都为之冻结。
枯井巷的深邃远超沈七的想象。青砖缝里渗出腥膻的血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当执事第七次左转时,沈七的剑突然如闪电般挥出,斩断了他的发髻。
假发落地的瞬间,九个戒疤赫然出现在光头上——那是幽冥府\"九狱罗汉\"的独特标识。沈七的剑尖抵住对方咽喉,寒声道:\"好个聚宝斋执事。三年前青州灭门案,就是你用燃魂香屠尽赵氏满门。\"
执事却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疯狂与残忍。下一刻,他满口黑牙轰然爆开,毒雾如潮水般涌来。沈七早有防备,寒霜剑气瞬间爆发,卷起一道冰墙。
毒液在冰面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执事撞开暗门,遁入地道。沈七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然而,头顶的石板却在此时轰然闭合,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黑暗中,破空声骤然响起。沈七闭目凝神,异瞳在漆黑中映出七道银线——那是淬毒弩箭的轨迹。他身形如鬼魅般旋身挥剑,冰晶裹挟着箭矢,狠狠地钉入石壁。
箭尾系着的磷粉袋破裂,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密室的全貌。沈七的目光瞬间凝固——四十九具冰棺呈七星阵排列,每具棺中都封着赤身男子,心口插着青铜管。这些人的面容,竟与钱多多有八分相似,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壮观吧?\"沙哑的声音从穹顶传来。执事倒悬在铁链上,手中的铜壶正往中央冰棺倾倒血水,\"阁主称此为'千面池',想要多少钱多多,就有多少。
\"血水触及棺盖的刹那,所有尸体同时睁眼,空洞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死寂。沈七本能地暴退三步,寒霜剑插地激起冰环。然而,那些\"钱多多\"们却机械地坐起,胸腔中的青铜管喷出紫黑毒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密室。
\"公子可知何为'人傀'?\"执事的笑声癫狂而刺耳,\"抽魂留躯,灌入尸蛊...\"话音未落,沈七的剑光已至。他踏棺借力,剑锋劈开毒雾,直取执事眉心。然而,在最后一寸,铁链如灵蛇般缠住剑身。
\"叮!\"锁链应声而断,执事坠地瞬间甩出三枚铜钱。钱币裂开化作刀轮,寒光闪烁,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袭来。沈七以鞘为盾格挡,冰屑纷飞中,他瞥见执事冲向暗门。异瞳骤亮,视野穿透石壁——门外,十名黑袍人严阵以待,为首者手持刻满咒文的青铜匣,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留下!\"沈七怒吼一声,震碎冰棺。四十九具尸体如提线木偶般扑向执事,一时间,密室中尸影重重,哀嚎声此起彼伏。
趁执事分神之际,沈七剑锋挑飞铜钱刀轮,寒霜剑气如怒龙出海,瞬间冻住执事双足。然而,执事却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血红晶石开始剧烈脉动。
\"能陪葬清云余孽...\"他的皮肤下血管根根爆裂,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怪物,\"值了!\"
沈七当机立断,剑鞘猛击地面,冰层拔地而起,形成坚固的穹顶。爆炸的轰鸣震耳欲聋,沈七借反冲力撞破石壁,碎砖如雨点般砸向门外的黑袍人。
就在青铜匣开启的瞬间,沈七的异瞳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匣中,一颗仍在跳动的赤金竖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恭迎圣瞳归位。\"为首黑袍人躬身行礼,声音阴阳怪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披着暗紫大氅,兜帽下戴着哭笑各半的瓷质面具,抬手时,袖口露出鳞片状纹身,在幽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竖瞳腾空而起,沈七右眼不受控地流出血泪,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寒霜剑仿佛重若千钧,每寸肌肉都在抗拒挥剑的念头,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生死关头,怀中萧惊鸿所赠剑符突然发烫,九道剑影破符而出,结成囚笼困住竖瞳。
\"啧,惊鸿剑意...\"紫袍人惋惜地摇头,指尖弹出一缕黑烟。剑影囚笼应声崩碎,竖瞳趁机没入地缝消失。
\"沈公子,我们很快会再见。\"他化作鸦群散入夜色,余音在枯井中回荡,\"毕竟你的眼睛...本就是阁主的藏品。\"
沈七以剑拄地,剧烈喘息着,剑符已碎成齑粉。转头看向废墟,执事的残躯竟在冰棺碎片中蠕动重组,断肢处伸出肉芽般的血红丝线,令人毛骨悚然。
\"真是...阴魂不散。\"沈七冷哼一声,挥剑斩下执事头颅,随后冰封整座密室,将这场诡异的阴谋暂时封存。离开前,异瞳瞥见某具冰棺内侧刻着蝇头小楷——\"天元城东市,卯时三刻,胭脂铺。\"。
晨光初现时,沈七站在城门口。墙上贴满了他的通缉令,画像上的右眼被朱砂圈得猩红刺目,仿佛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伸手触碰的刹那,纸张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金粉小字:\"弑目者,天机阁第七席。\"守城卫兵呵斥着逼近,沈七转身没入人群。在他身后,某张通缉令的灰烬无风自动,凝成微小莲花印,飘向城中最高的琉璃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