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宋煜珅用力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宋，你真的决定好了？”马克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个棒球，蓝眼睛里满是不解，“教授说你那么聪明，那么看好你，后面直接让你去参加那些比赛，多少人梦寐以求这样的机会。”
宋煜珅直起腰，环顾这个住了两个月的狭小空间，墙上的篮球明星海报、书桌上成堆的参考书、床头那张合影——春游时和周沐阳他们在吊桥的照片。照片里，许莳夕站在中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机会以后还会有，”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出发去机场还有三小时，“但有些人等不了那么久。”
马克夸张地捂住胸口：“噢！我的宋，你这话太伤我心了！我以为我们才是真爱！”
宋煜珅笑着抓起枕头扔过去：“少来这套。帮我看看抽屉里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马克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翻箱倒柜：“说真的，就为了给那个女孩过生日，你专门飞回去一趟，现在又要彻底搬回去？她一定很特别。”
宋煜珅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前浮现出许莳夕收到生日礼物时惊喜的表情——他特意从m国带回的项链，还有他和周沐阳苏雨卿一起准备的半自传小说。那天晚上她看见自己时激动的模样，收到礼物时的喜悦。
“她...不一样。”宋煜珅最终只说出这几个字，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马克了然地拍拍他的肩：“我懂。就像我对艾希的爱，跨越千山万水也无法阻挡。”
“闭嘴吧你。”宋煜珅笑骂着，把最后的洗漱用品塞进背包。
三小时后，m国机场的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宋煜珅坐在候机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几秒，还是点开了置顶聊天框。
【登机了，晚上九点到。】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记得按时吃饭。】
发完又觉得太过亲昵，想撤回，但许莳夕的回复很快跳出来：【一路平安！我可能睡着了，明天见~】
宋煜珅盯着那个波浪号看了好几秒，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说这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上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说完话总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睡吧，明天见。】他回复道，又加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飞机起飞时，宋煜珅靠在窗边，看着地面逐渐变小。三个月前他独自一人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雄心壮志，考试拿满A，早日回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现在，他满心想的却是回国航班上那份忐忑的期待。
他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见到许莳夕是在她转学后来到班级坐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同桌，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绍；一起去图书馆时帮她辅导她的功课，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课本，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去接触。
最难忘的是运动会不顾形象地喊着加油，被做成表情包了也毫不在乎，但他知道，许莳夕是最在乎自己形象的人，所以那天晚上他将那些黑帖评论都删的一干二净。
“先生，需要饮料吗？”空乘的声音打断了宋煜珅的回忆。
“咖啡，谢谢。”他接过纸杯，热气氤氲中仿佛又看到许莳夕专注地给他演示手冲咖啡的样子，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国际机场。宋煜珅打开手机，许莳夕的消息立刻跳出来：【早安！今天天气超好，适合回家~】发送时间是六小时前，附着一张朝阳的照片。
他忍不住微笑，宋煜珅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又删除，反复三次后终于发出一条看似随意的消息：【到了。某人说好来接机的？】
发完他就后悔了，语气是不是太明显了？许莳夕会不会觉得他在抱怨？锁屏前他又瞥了一眼聊天记录，她昨晚那句\"明天见\"后面跟着的波浪号像是带着温度，烫得他耳根发热。
“行李转盘在那边。”周沐阳一把拽过他的登机箱，笑得意味深长，“眼睛都快长在手机上了，等谁的消息呢？”
“别看了珅哥，”周沐阳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今天莳夕有事。”
宋煜珅甩开他的手：“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周沐阳挑眉：“好好好，你没等她来接你，你没因为她没来心情不愉快。”
宋煜珅作势要打他，两人推搡着走向停车场。车窗外，冬日里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就像他胸腔里那股无处安放的、混合着失落和期待的躁动。
“她临时有事。”周沐阳递给他一杯咖啡，“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宋煜珅接过咖啡，滚烫的纸杯灼烧着他的指尖。“关我什么事。”他喝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我又没指望她来。”
“是是是，珅哥最酷了。”周沐阳翻了个白眼，“您这副表情绝对不是因为失望，纯粹是时差问题。”
宋煜珅没接话，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向停车场。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强忍着立刻查看的冲动，直到坐进副驾驶才掏出来。
许莳夕的回复静静躺在通知栏：【对不起对不起！邻居奶奶突然发烧，儿子出差了，我得送她去医院tAt，周沐阳接到你了吗？】
宋煜珅盯着那个哭泣的颜文字，眼前浮现出许莳夕皱着脸道歉的样子。他应该回复什么？\"没关系\"太生硬，\"我很想你\"又太越界。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
“她跟你解释了？”周沐阳坐到车上，“莳夕那丫头责任心强得要命，上次苏雨卿感冒，她一下课就去给她买粥送粥，给她买药。”
【嗯。】宋煜珅最终只回了个简单的\"接到了\"，然后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补充道：【晚上见。】
发完他就锁了屏，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直接送你回家？”周沐阳问，“还是先去吃点什么？飞机餐肯定难吃死了。”
“回家吧。”宋煜珅揉了揉太阳穴。
周沐阳吹了声口哨：“好。”
宋煜珅闭上眼，许莳夕的脸又浮现在黑暗中——前两天回来时她围着红色围巾，鼻尖冻得发红，递给他一杯自制的热巧克力，奶油上的拉花是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车子驶入别墅区时，宋煜珅的胃部不自觉地收紧。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喷泉旁停着父亲的奔驰。他深吸一口气，拎着行李下了车。
“谢了。”他对周沐阳说，“晚上见。”
“六点，老地方。”周沐阳眨眨眼，“莳夕也会来！”
宋煜珅点点头，转身走向那座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
母亲看到宋煜珅回到家说道：“休息一下，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着了吧？”她走过来摸了摸宋煜珅的额头，“我去让阿姨做点你爱吃的。”
宋煜珅勉强笑了笑：“我先去洗个澡。”
上楼时他听见父亲在身后说：“晚上刘叔叔一家来吃饭，他女儿刚从Y国回来...”
热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宋煜珅闭上眼睛。父亲的态度在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强硬。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洗手台上传来，他胡乱擦了擦手，屏幕上显示许莳夕的名字。
【邻居奶奶情况稳定啦！你到家了吗？晚上能出来吗？我请你吃饭赔罪~】
水珠从发梢滴落到屏幕上，宋煜珅用拇指抹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嗯，晚上见。】
发完又觉得太冷淡，想补充点什么，却听到楼下传来母亲喊他吃饭的声音。
餐桌上，父亲严肃的表情让空气几乎凝固。
门铃响了。母亲去开门，片刻后领着刘叔叔和他女儿走了进来。宋煜珅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女孩很漂亮，谈吐优雅，但整个晚餐期间，宋煜珅满脑子都是许莳夕笨拙的蛋糕裱花和笑起来时的小虎牙。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宋煜珅立刻上楼换衣服。父亲在楼梯口拦住他：“这么晚还出去？”
“朋友聚会。”宋煜珅系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沐阳他们。”
“那个许莳夕也会去？”父亲突然问。
宋煜珅的手指顿了一下：“...嗯。”
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别耽误正事。”
宋煜珅没有回答，快步走出家门。他深吸一口气，拦了辆出租车。
“蓝调咖啡，谢谢。”
咖啡厅的灯光温暖昏黄，宋煜珅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许莳夕。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正手舞足蹈地对苏雨卿和周沐阳说着什么，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珅哥！”周沐阳率先发现了他，夸张地挥手，“这边！”
许莳夕转过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跳起来，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抿着嘴笑：“欢迎回国！”
宋煜珅走过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嗯。\"他应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今天真的对不起。”许莳夕推过来一杯咖啡，“你最爱的冰美式，不加糖。”
宋煜珅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没关系。”他说，“邻居...还好吗？”
“退烧了，她儿子明天就回来。”许莳夕搅动着杯中的吸管。
周沐阳和苏雨卿说道：“你们先聊，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罢便离开了。
许莳夕盯着宋煜珅。宋煜珅却移开视线，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有细小的烫伤痕迹，是做甜点时留下的。
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那个...我下周末去烘焙店做一些吃的，你要不要...来玩？”
宋煜珅的心跳突然加快：“好。”
“可能会很无聊哦，”许莳夕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不会无聊。”宋煜珅说，“我很期待。”
许莳夕笑了，露出那个可爱的小虎牙：“那说定了！我做你喜欢的提拉米苏。”
周沐阳和苏雨卿回来时，两人正聊得开心。他挑了挑眉，故意大声说：“哎哟，这气氛，我是不是该换个桌子？”
许莳夕抓起餐巾纸扔他：“闭嘴啦！”
宋煜珅看着他们打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放弃一切回来的原因——这个笑容，这份温暖。
聚会结束后，宋煜珅主动提出送许莳夕回家。周沐阳和苏雨卿手牵手站在路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回到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莳夕的消息：【你到家了吗？今天真的很开心！】
宋煜珅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回复：【嗯，快到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只有简单的\"晚安\"两个字。
宋煜珅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道：【晚安，许莳夕。】
发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加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了。宋煜珅轻手轻脚地上楼。回到房间，宋煜珅躺在床上，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许莳夕的聊天界面。他点开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照片——咖啡厅的角落，桌上四杯饮料，配文\"好久不见的快乐\"。
照片里没有露出任何人，但宋煜珅知道，最左边那杯冰美式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