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响合力把尸体抬上解剖台,刚一翻转,就看见尸体上到处都是伤。“在现场只看到死者背部完好,这么一看,全身都是伤啊。”吴响说。
死者身上的伤遍布多处,主要是皮下出血和擦伤,一看就是生前经过了激烈搏斗。我们挨个测量、拍照、记录,光尸表检查就搞了一个多小时。
“死者身上的擦伤大多是搏斗时和家具剐蹭出来的,皮下出血除了磕碰的,其他集中在四肢,这是典型的约束伤。”我说。
“我听过你讲课,你说约束伤多且明显,可能说明凶手控制力不强,和死者力气差不多,对吧?”吴响问。
我点点头,用棉球擦净死者颈部——除了右侧一道哆开的伤口,前侧还有不少皮肤擦伤。翻开眼睑,里面有明显出血点:“死者有窒息迹象,说明两个问题:第一,结合颈部损伤,凶手掐过她的脖子,导致机械性窒息;第二,掐脖子没掐死,也说明凶手体力不算强,控制力有限。”
“不是失血死的吗?”林涛纳闷。
“死者尸斑浅、眼睑苍白,是失血的样子,”我说,“但血管被割断前她还有呼吸,掐脖子最多让她昏迷。”
“林涛你看,死者肚子上亮晶晶的是啥?”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换了个角度,果然看见一小片反光区域。用棉签沾了做精斑测试,果然是精斑。
“阴道里已经取过精斑了,还需要吗?”吴响问。
“两处独立的,保险起见还是取了,万一有意外呢?”
死者会阴部没明显外伤,处女膜是旧伤。我持刀解剖颈部:肌肉大片出血,右侧胸锁乳突肌断裂,没试切痕和拖擦痕,应该是死者被固定住时,凶手用单刃刀刺破了血管。
“死者和凶手搏斗痕迹这么多,这一刀却很孤立,还是固定体位下刺的,说明凶手先掐晕她,再用刀加固致死。”我说。
“加固行为?这凶手还挺老练。”吴响说。
“确实,加固死亡、打扫现场,”我沉吟,“一方面说明可能是熟人作案,另一方面也说明凶手反侦查意识强,可能有前科。”
尸检显示死者全身脏器贫血、血管空虚,典型失血而亡,胃内容物也验证了死亡时间是23日午夜。“我有点疑问,不如先回现场看看,再去专案组碰头?”
林涛不解:“现场拖擦得很干净,血迹几乎没了。”
“从失血看,现场本该有大量血迹,”吴响说,“人体内约4000毫升血,至少1000毫升流到地上,但现场连潜血测试都只有微量,说明凶手反复拖地,打扫得很彻底。”
“可能是心思缜密,也可能是照搬照抄。”我摇头,“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
回到现场,警戒带已缩到门口。我掀起警戒带走进屋:“死者颈部受伤,本该在周围形成血泊,电视柜上也该有喷溅血迹,但现场都没了,说明什么?”
吴响想了想:“第一,凶手移动过尸体,才能把地拖干净;第二,凶手不仅拖地,还擦了电视柜上的血迹。”
“没错,”我点头,“先说尸体——如果移动过,那死者肚皮上的精斑就有意义了,可能是凶手在她肚皮上射精,后来为了拖地才翻转尸体。另外,打扫现场一般是消去自己的痕迹,拖地可以理解,但擦电视柜没必要,柜子里没东西,凶手没理由碰,更没必要擦喷溅血。而且现场留着精斑,这是比指纹更直接的证据,凶手却没处理,这个‘低级错误’和他精心打扫的行为矛盾吗?”
陈诗羽急了:“你到底想说啥?”
我没回答,走到床边铺开薄被,看见被角的血迹已经干透,再摸床单——干净得没灰尘、毛发和血迹。最后,我的目光停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上:“这电脑你们动过吗?”
吴响摇头:“一个勘查员看了,就是桌面状态,没开程序。”
“看电脑前,检查过鼠标键盘的指纹吗?”我问。没等回答,林涛已经用光源检测起来:“有新鲜指纹,但被纱布手套抹掉了特征,没法鉴定,可能是勘查员不小心弄的,现在分不清是死者还是凶手的。”
我皱眉思索,突然眼前一亮:“查主机电源按钮的指纹!”
吴响纳闷:“现场有精斑,还要找指纹干啥?”
“如果死者是卖淫女,精斑就不一定有价值了。”我说,“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电脑和电视同时开着——午夜时分,看电视睡着了没关电视可以理解,但电脑也开着,还处于屏保状态,却没打开任何程序,正常吗?”
“年轻人边看电视边玩电脑很常见啊。”吴响说。
“但她坐在办公桌前玩电脑,背对着电视,不别扭吗?而且凶手杀完人、打扫现场,还有空关程序留屏保?”我指着电脑,“林涛,结果如何?”
“提取到一枚食指指纹,不是死者的。”林涛说。
“打赌吗?”我转向吴响,“我赌电脑浏览记录没删,最近关掉的网页,应该是搜‘怎么清理血迹’‘杀完人该干啥’之类的。”
吴响半信半疑地晃动鼠标,打开浏览器记录——“如何清理血迹?”“杀完人后应该做些什么?”……他惊呼:“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就凭电脑电视同时开着?”
“不止,”我笑了笑,“最重要的疑点,还得从尸检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