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们小心翼翼将雕花食盒捆扎严实,金丝绦带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打包完莲花糕,总厨就派一两个小学徒,送去李洛居住的梳房殿
李公公倚着灶台看了许久,忽然竖起大拇指,凑近月桃,尖细嗓音里带着讨好的颤音:
“月桃姑娘这手艺,简直能让七仙女下凡偷师!”
话音未落,食盒“哐当”砸在灶台,震得案板上的面粉簌簌掉落。
李公公晃着拂尘,三角眼里闪着精光:“淑妃娘娘等着呢!点名要你那芙蓉蒸蛋——”
他压低声音,尾音拖得老长,
“娘娘说了,这道菜的嫩滑劲儿,比她新得的羊脂玉还要水润三分。”
月桃垂眸应了声“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板边缘。
氤氲热气中,她忽然想起司命说过的话——淑妃乃镇国侯嫡子孙梧的姑姑。
李公公眉眼弯弯,
“月姑娘,好生做着,”
他忽地压低声音,拂尘半掩住嘴,\"世子爷正陪着淑妃娘娘在安燕宫说话呢,你备双份——\"
尾音拖得绵长,像根丝线缠住人心,\"待会儿让小禄子来取。”
话音未落,袍角已卷着残影掠过门槛,廊下灯笼摇晃,将他离去的身影剪成细碎的光斑。
脚步声渐渐远去,月桃握着汤勺的手微微收紧。
孙梧也在?
袖中金箍棒碎片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她加速的心跳。
三刻钟后,雕花食盒里的芙蓉蒸蛋还腾着袅袅热气,小禄子便一路小跑着进了御膳房。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接过食盒时,压低声音道:“月桃姑娘,李公公派我来拿菜,顺便也喊你去安燕宫一趟。”
“我?”月桃捏着围裙的手指微微收紧,案板上刚洗净的青菜还在往下滴水,混着灶台蒸腾的热气,在她耳畔凝成细密的水珠。
小禄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拉住她的手腕,锦缎袖口滑过她冰凉的指尖:
“走吧走吧!娘娘今儿个得了新样式的点心模子,说是非要你去掌掌眼——”
他的声音拖得老长,眼尾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其实啊,是想让你帮她一个大忙呢!”
安燕宫———
淑妃手指夹着玉箸,将芙蓉蒸蛋轻放入青玉碟:\"尝尝~可比你在戍边啃的风沙肉好吃多了。\"
孙梧斜倚在湘妃竹榻上,闻言挑眉用指尖拈起瓷勺。
琥珀色汤汁裹着颤巍巍的蛋羹入口,鲜滑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握勺的手猛地收紧。
熟悉的清甜如藤蔓般缠住味蕾,胸腔里莫名泛起一阵躁动,仿佛有团沉寂许久的火焰被骤然点燃。
\"这味道......\"
喉结滚动着咽下滚烫蛋液,他盯着碗中晃动的倒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勺柄,
\"总觉得在哪儿尝过。\"
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疑惑,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异样神色。
李公公佝偻着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娘娘您瞧!连口味刁钻的世子爷都吃得这般入神,月桃姑娘的手艺,那可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呐!”
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眼角余光瞟向孙梧,
“如此一来,您琢磨着给太后寿宴做道‘紫气东来’的事儿,可不就有着落了?”
孙梧将瓷勺搁在碟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拧着眉,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嘴里嘟囔着:“月桃?这个名字……”
脑海中闪过一抹模糊的桃红色影子,像是春日里转瞬即逝的桃花,却怎么也抓不住,
“好像在哪儿听过……”
话音未落,雕花槅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小禄子扯着月桃的衣袖跨进门槛:“娘娘!月桃姑娘来了!”
鎏金宫灯的光晕与西沉暮色在殿内交织,为月桃周身镀上一层朦胧柔光。
她鬓边沾着御膳房的烟火气,杏眼微喘间水光潋滟,沾着面粉的指尖还捏着半块帕子。
孙梧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滚烫的茶水泼在蟒纹袖口浑然不觉——眼前人的面容,竟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粉衣少女严丝合缝。
胸腔里传来擂鼓般的震颤,他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
喉结艰难滚动时,突然想起方才那道熟悉的芙蓉蒸蛋,此刻化作万千桃枝在心头疯长。
暮色勾勒出她发梢的弧度,像极了记忆深处那株总爱朝他摇晃的桃苗,
孙梧恍惚间竟忘了移开目光,直到淑妃轻咳一声,才惊觉自己早已红了耳尖。
月桃莲步轻移,广袖翻飞间盈盈下拜:“见过娘娘和世子爷。”
鬓边桃花随着动作轻颤,落了几瓣在青石板上。
小禄子弓着背将食盒搁在孙梧案几旁,鎏金扣环相撞发出清响。
淑妃指尖绕着鲛绡帕,眼角含笑睨向侄儿:“梧儿,本宫特意命月桃多备了几份。”
她示意宫女捧来描金漆盒,“你将这芙蓉蒸蛋带回镇国侯府,让兄长、嫂嫂也尝尝这难得的手艺。”
话音未落,孙梧喉结猛地滚动,目光死死钉在月桃垂落的发梢上,掌心不知何时已沁出薄汗,在鲛绡袖上洇出深色痕迹。
月桃刚直起腰身,脚踝处的金铃脚链突然发烫,细密的灼痛顺着血脉往上攀爬,袖中藏着的金箍棒碎片也跟着震颤起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孙梧“唰”地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落案上的茶盏,瓷器碎裂声中,他跨步逼近,
灼灼目光将月桃从头打量到脚:“这位妹妹,好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音未落,眼底金芒一闪而逝。
小禄子缩在柱子旁,对着李公公挤眉弄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世子爷这招老掉牙的搭讪,又开始了。”
李公公赶紧用拂尘轻轻敲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可小禄子还是忍不住撇撇嘴,小声补了句:
“每次见漂亮姑娘都这么说。”
月桃耳尖蓦地发烫,金铃脚链的余温顺着裙摆往上攀爬。
她垂眸福身时,鬓边茉莉轻颤,绞着帕子的指尖无意识收紧:\"世子爷见笑,我们没有见过。\"
声音裹着御膳房的烟火气,带着糯米糕般的软糯,
\"我原本是张丞相府中的厨师,因太后寿宴将至,御膳房人手不足,才被派来应差。\"
话音未落,袖中金箍棒碎片又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她悄悄往后退半步,却撞进孙梧灼热的目光里——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藏着十万八千里外的流火,烧得她心口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