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房殿的鎏金烛台明灭不定,月桃被李洛拽着跨过门槛时,藏在广袖里的灵感菇突然轻轻颤动。
\"这三皇子豪取强夺的手段,跟哪吒一个样。\"
它的声音像蜂鸣般在袖中响起,惊得月桃指尖微蜷。
随着李洛挥袖,宫人们鱼贯退下,雕花木门轰然阖上的声响惊落梁间积尘。
龙涎香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李洛忽然倾身逼近:\"你叫什么名字,小桃子是你的本名吗?\"
月桃垂眸避开那双猩红的眼,声线细如蚊蝇:\"我叫月桃。\"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她腕间同生咒传来细微的灼痛。
再抬头时,却见李洛神色骤变,喉结剧烈滚动,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这个名字,竟如惊雷般劈开记忆深处尘封的角落,让他恍惚间又听见灌江口海浪翻滚的声音。
就在此时,司命突然向月桃传音道:“月桃,情况生变,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唤醒三神。”
“我已发现三凶兽的化身,其一为国师苏伟,其二为贵妃,其三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段公公。”
袖中灵感菇骤然渗出幽蓝汁液,在暗处勾勒出扭曲的符咒。
司命的声音愈发急促:
“如今,你无需再引导他们流下至情之泪。”
“我会派人把师父生前留下的唤魂散给你送去。你只需将唤魂散放入三神器碎片里,再把对应的碎片交给那三人的转世之身即可。不过交付时必须以女娲精血吻其唇瓣,渡入女娲灵气!”
“切记,万不可选错人,特别是哪吒的转世。”
司命的传音余韵未散,月桃耳尖突然捕捉到廊下青砖传来的细碎声响。
\"三皇子殿下!张丞相送来今日大臣上奏的帖子,请您过目!\"
随着尖细的嗓音,鎏金雕花门被推开。
李洛随意挥了挥袖袍:\"放下。\"
月桃垂眸盯着自己绣着桃花的裙摆,余光瞥见那宫人捧着紫檀木匣走近。
那人突然踉跄半步,广袖扫过她发梢的瞬间,月桃感到袖中落入个油纸小包——触感轻如鸿毛,却烫得她指尖发麻。
\"小心!\"月桃下意识伸手搀扶,指尖擦过对方冰凉的手腕。
那宫人抬起画着细长眉的脸,眼尾胭脂晕染处闪过一抹流云纹印记。
\"谢谢...\"宫人压低声音,转身时腰间玉牌晃出微光,正是丞相府独有的云雷纹。
袖中突然传来灵感菇细微的震动,它毛茸茸的菌柄勾住油纸包,声音像琴弦轻颤:\"月桃,是司命派人送来的唤魂散。\"
月桃垂眸的瞬间,余光瞥见宫人躬身退出时,广袖下若隐若现的流云暗纹。
殿门重新阖上的刹那,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出清响。
紧接着,数声凄厉的猫叫刺破暮色,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李洛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陡然阴沉:\"你在这里等着,别乱动乱跑,否则本皇子抽了你的皮。\"
他的话音尚未消散,月桃腕间的同生咒突然灼如烈火。
记忆如潮水翻涌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与哪吒初遇的场景——蟠桃园里,沾着露水的桃枝在月光下摇晃,混天绫裹挟着烈烈阵风风缠住她的腰肢。
少年神将脚踏风火轮悬在半空,红缨枪直指她眉心,眼尾朱砂痣随着冷笑轻颤:\"敢逃,就抽了你的灵筋!\"
腕间同生咒剧烈发烫,眼前李洛猩红的眼尾与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叠,连那森冷的威胁语气都如出一辙。
李洛走出殿,月桃悄悄跟上去,
李洛的脚步声渐远,月桃攥紧藏着唤魂散的袖口,贴着雕花廊柱悄声挪动。
夜色如墨,唯有檐角灯笼在风里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转过九曲回廊时,一声微弱的呜咽刺破寂静,惊得她几乎撞碎墙上的镂空花窗。
偏院的月光被槐树筛成碎银,李洛蟒纹锦袍上的金丝在暗影里泛着冷光。
他单膝跪地的瞬间,月桃看见雪色猫影蜷在青砖上,后腿染着刺目的血渍。\"小白!\"
李洛的声音陡然放柔,小心翼翼捧起猫咪,指尖拂过它颤抖的脊背,\"又不安分了?乖乖藏在屋子里面多好,父皇不喜猫,被发现了就会被杀的。\"
这温柔的呢喃如惊雷炸响。
皇帝禁止宫人养猫,凡养猫者必重罚。
月桃腕间同生咒突然灼痛,记忆翻涌如潮,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四极封印幻境中看见幼年哪吒救治白猫的画面——
哪吒蹲在柴房,混天绫撕下的布条裹着受伤的旺财,耳尖泛红地嘟囔:\"旺财别怕......\"
此刻李洛替猫咪包扎的动作,与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孩童身影严丝合缝,连蹙起的眉峰弧度都分毫不差。
月桃慌乱中,不小心踩到树枝,
枯枝在月桃脚下\"咔嚓\"断裂的瞬间,李洛已如猎豹般旋身。
淬毒飞镖破空而来,寒光擦着她耳畔掠过,钉入身后槐木时溅起细碎木屑。
他将怀中白猫牢牢护在胸口,锦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猩红眼眸在夜色中泛起嗜血的幽光:\"谁!滚出来!\"
月桃攥着裙摆踉跄现身,月光照亮她苍白的脸:\"殿下,是我...\"
话音未落,她已被李洛拽着手腕抵在槐树上,\"想死?\"
他手指掐住她下颌,力道大得让她眼眶发红,\"本皇子不是说过不让你乱跑!\"
喉间的质问震得月桃耳膜生疼,
这森冷的呵斥让月桃浑身僵住——记忆在同生咒的灼痛中苏醒,那时哪吒也是这般拽着她的衣领,混天绫勒着她的腰:\"谁让你乱跑!\"
少年眼底的怒意与此刻李洛猩红的瞳孔完美重叠,连颤抖的尾音都像从时光深处复刻而来。
月桃眼眶泛红,泪珠在睫尖打转,声音发颤地诺诺连声:\"对不起殿下…\"
她强忍着腕间同生咒的灼痛,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那只雪白猫咪渗血的后腿上,
\"殿下,您包扎点手法不行,这样伤口会发炎的,让我来吧。\"
李洛攥着她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猩红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可当他看见月桃望向猫咪时眼底的温柔,那抹熟悉的神情竟让他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月桃接过颤抖的小白,动作轻柔地将它搂在怀中。
她解下腰间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指尖动作轻缓又利落。
月光透过槐枝在月桃身上投下斑驳碎影,李洛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心底有团火在烧,那些午夜梦回时缠绕他的桃色幻影,此刻竟真真切切站在眼前。
他往前半步,锦袍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角碎发,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悸动,爬上心头。
\"今晚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
\"否则本皇子,拔了你的舌头。\"
李洛故意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她颤抖的睫毛,却在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桃香时,呼吸陡然乱了节奏。
月桃抱着小白的指尖微微发白,她仰头对上那双危险的眸子,认真地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当她将包扎好的白猫递过去时,两人指尖不经意相触,
李洛猛地后退半步,像是被烫到般攥紧拳头——可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月桃传音给袖中的灵感菇,“蘑菇,把唤魂散点在混天绫碎片上,”
月桃垂眸遮掩眼底翻涌的情绪,借着低头整理衣袖的动作,将灵力凝成丝线传入袖中:\"我已经清楚谁是三太子。\"
掌心贴着冰凉的袖袋,她能感觉到灵感菇在里面不安地扭动。
\"你确定?\"
灵感菇的声音带着震颤,菌丝擦过她手腕,
\"李洛可与哪吒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我确定!\"月桃攥紧藏着碎片的香囊,
刚才李洛抱着白猫时颤抖的姿势,与幻境里哪吒给旺财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
\"相信我。\"
灵感菇发出一声叹息,绒毛擦过油纸包的窸窣声轻不可闻:\"好吧。\"随着灵力注入,混天绫残片在袖中发出冷光。
“三皇子!”月桃攥着混天绫碎片冲上前,碎片在掌心发烫 ,
李洛转身时,锦袍带起的风掀起她碎发,却在她拽住袖口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舌尖咬破的刹那,精血混着女娲灵气涌入口中。
月桃踮脚吻上他唇的瞬间,腕间同生咒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混天绫碎片化作流萤钻进他掌心。
李洛闷哼一声,感觉有什么在体内轰然炸开——陈塘关的烽火、风火轮的轰鸣、还有那个总被他用混天绫捉弄的桃夭身影,如潮水般灌进脑海。
剧痛中,他的面容开始重塑。
黑发里浮出乾坤圈的光晕,锦袍褪成火焰红绫,眼尾的猩红渐渐化作少年眼底的琥珀色。
当哪吒的轮廓在他脸上逐渐清晰,记忆也随之完整:
他看见自己在蟠桃园用混天绫绑住她,却在她为野狗包扎时,偷偷红了耳尖;
听见自己每次威胁“再跑就抽你灵筋”,却在她真的受伤时,慌得手足无措。
“月桃…”他低唤出声,
指尖抚过她湿润的眼角,腕间咒印不再灼痛,而是化作温柔的心跳。
灵感菇在月桃袖子里面大叫,“我靠,李洛真是哪吒转世!”
话音一落,哪吒的脸突然又变了回去。
灵感菇的菌丝死死勾住她袖口,“等等,这是换脸术,我说哪吒转世李洛怎么不像哪吒,原来是千手观音用了换脸术”
“这换脸术,只有杀死施法者才能彻底解除。”
“不过这换脸术,只是把脸对调了!其他都没啥影响,”
它在袖中震动得几乎要破袖而出,\"千手观音把李洛的脸换成了太子李晓的皮相!”
\"灵魄还是各自的!”
混天绫残片突然发出蜂鸣,碎片上的火焰纹路投射出双重虚影:李洛的魂体仍缠着业火气息,却顶着太子的脸;
而真正的太子李晓,此刻正戴着李洛的面容,在慈恩殿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