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裹挟着浓稠的雾霭,路灯在湿气中晕染出青白色的光晕,灯罩因电流不稳发出滋滋声,光圈边缘如融化的蜡油般扭曲颤动。
戴着一张满是凹凸的黑白菱形面具,披着一身漆黑色的长袍的身影,闪烁过狭窄的小道。
小道内,女人正在打着电话。
“亲爱的,还有八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我有点睡不着觉......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逛逛公园,我在公园前的那条小路上。”
“害,怕啥,放心吧,在哪呢?我找你去。”
电话那头传出一道男声。
女人突然间有些不安的双手捂住肩膀:“亲爱的,快点来,我有些冷,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话说最近临江发生的那起连环杀人案,还没找到凶手吗?”
“那个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要我说,绝对是个疯子!”
女人双手紧握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愈加的寒冷。
她有些荒谬地联想到了连环杀人案的事情。
她打了个哆嗦,碰巧的是,刚好踩到了一个树枝。
“咔嚓——”
“啊——————”
尖锐的声音瞬间冲破胡同内。
电话那头男人猛地一惊,下意识喊道:“喂!董瑶!!!”
“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踩到树枝了。”女人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
她看着脚下的树枝,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不仅仅是树枝断裂的声音,还有混着下水道深处传来的呜咽回响,像被掐断喉咙婴儿的啼哭。
冷风钻进她的后颈,汗毛竖起的瞬间,喉头涌起铁锈味。
“亲爱的,你快点来吧,我怕死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我十分钟,立刻到!!电话先挂了。”
“别!不要挂!!我害怕。”
“好的,宝贝,你说不挂,我就不挂,等着我。”
“嗯......”女人害怕急了,她紧抓着身上这件外套,望了望身后空无一人,唯有几盏路灯闪烁着明黄。
她单手捂在胸口,“没事没事,连环杀人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倒霉落在自己身上。”
“别自己吓自己,董瑶,你还有八天就要结婚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能这么小胆气。”
“以后孩子长大了......当妈的可得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说着,董瑶小手捂上了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
她缓缓抬起了头。
“噗嗤——”
月光之下,闪烁着寒光的冰冷匕首贯穿了董瑶的喉咙。
董瑶双眼闪过惊恐,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下一刻,匕首拔出,大片的红艳的血液连带着洒出。
温热的血液呈放射状喷溅在砖墙上,形成一幅抽象主义画作。
匕首再次在黑暗中划过一抹弧度,然而这一次的目标却是董瑶的肚子。
“不......”董瑶猛地一把就想要推开眼前这个黑袍人。
她的声音无法发出,只能响起一点听不清的嘶哑,她眼角流出泪水。
然而她却无法撼动眼前这个黑袍人分毫。
无奈之下,董瑶双手捂住了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不要让刀子再进一点。
然而......
她却只是个普通人。
放在书里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甚至只是一个炮灰,可她有名字,有未来,有八天后即将结婚的老公,有一个尚在肚子里的孩子。
可现在......
她要死了。
而这些未来,也统统就要宛若幻沫泡影一般分崩离析了。
上天没有垂青于她。
她不过是一个芸芸众生而已。
可她却又是鲜活的,但匕首却不会留情。
一道血色弧度划过,大量的血液从董瑶的手掌喷洒出来。
十根手指,此刻愣是被匕首残忍切断。
她的肚皮上多出了一道狰狞宛若蜈蚣的疤痕。
当刀刃剖开子宫的瞬间,羊水裹挟着血块如熔岩喷涌。
“啊——”
董瑶的声音极为细小,因为她的喉咙早已在之前的那一刀,无法正常运作。
她摇晃着脑袋,双手捂住肚子上流血的伤疤。
在视网膜被血色淹没前,董瑶突然闻到婚纱店里的栀子花香。
她明明快要结婚了......
明明只差八天,但为什么,这八天现在跟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一般?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
为什么偏偏是她被盯上了。
可......总会有人因此倒霉不是吗?
“啪——”董瑶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她绝望的望向夜空之下,这道身穿着大黑袍,面戴着凹凸黑白菱形面具的男人。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拼命摇头,似乎是想要祈求对方放过自己,放过自己的孩子!!!
“噗呲——”
冰冷的匕首划过带着一丝温度的肚皮,血液宛若花洒般奔涌。
一只手猛地插进了伤口。
董瑶浑身彻底失去了力量,她浑身沾染了血色,一身白色的花裙子沾染了肮脏的泥土和血液。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袍人用手插进了她的肚皮,然后......
抓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把掏出。
也就在这时......
一个男人,手拿着手电筒朝着小道走了过来。
“董瑶——”
“你人呢!”
“我打电话你也不接。”
“董瑶......”
男人的步伐在距离董瑶三十米开外,驻足了,他看见了。
看见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一个黑袍人用手从他未婚妻的肚子里,掏出了孩子。
粘稠的血液连带着强行被拉拽断裂的挤带。
这一幕,刺痛了男人的眼睛。
更是仿佛让他坠入了冰窖。
“.......”
先是冷到极致的沉默。
随后便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你!!!到底干了什么!!!”
“啊!!!!”
此刻,男人眼中倒映的月影发生了弧度,随着男人的怒吼,逐渐疯狂扭曲起来。
最终一轮猩红色的月映照在男人的眼睛。
“我要,杀了,你!!!!”
男人嘶吼时,一轮血月出现在他瞳孔中,顷刻间裂成蜘蛛复眼。
他踩过未婚妻凝固的血液,鞋底黏连的脏器碎块拖出蜿蜒痕迹,与小巷砖缝的旧血垢重叠,不要命的朝着黑袍人冲去。
“嗡嗡嗡——”
周围小道上的树木发出稀里哗啦的树叶碰撞声。
黑袍人缓缓丢掉了手里的胚胎,宛若丢垃圾一样丢在了董瑶的怀里。
他朝着男人发出了惊悚的笑声:“哈哈哈——”
“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
“哈哈哈——”
他宛若欣赏艺术品一般看着周围的一切。
抱着尚未出生孩子的年轻母亲。
因为孩子妻子死亡,痛苦呐喊的父亲。
“还真是绝妙的二重奏!!!”
“完美的一幕,你们应该被历史铭记!!!”
“我期待着你的复仇,先生,你的复仇将会化作我对艺术的灵感。”
“感谢你们,为了艺术,感谢你们。”
“拜拜——”
黑袍人的长袍下摆扫过砖墙,刮擦声似指甲划过黑板。
他面具的菱形凹槽渗出暗红液体,滴落时在石板缝间凝成血丝般的脉络。
手指玩弄匕首,夜幕划过几道优美的弧度,随后他猛地朝着背后划开一道裂痕,整个人张开双臂,“继续呐喊吧,先生。”
血月下,他的长袍如蝙蝠翼膜般鼓胀,匕首在掌心旋转时割裂空气,裂缝中渗出沥青状物质。
“艺术需要观众。”,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你,已是画布的一部分。”
一轮血月映照在男人的眼眸之中,在黑袍人消失的地面上,几乎瞬间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大坑。
然而黑袍人却已不见。
只留下了,冰冷的夜,冰冷的人。
以及那近乎绝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