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隔离区的灯光在浓重的菌毯雾气中显得格外昏暗，像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纱。
小芸抱紧怀里的玩具熊，赤脚踩在潮湿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让那些猩红色的菌丝微微颤动。
她本该在儿童区睡觉的，但小熊突然变得滚烫，把她从梦中惊醒。
\"又有人疼了吗？\"
小芸轻声问着玩具熊，熊眼里的星芒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自从上次机械守卫袭击后，林炎哥哥给小熊做了升级，说它能感应到\"不好的东西\"。
转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小芸屏住呼吸，贴着墙慢慢挪过去。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站在隔离区最角落的病房外，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发红光的瓶子。
\"记住，每人三滴，不能多也不能少。\"中间那个高个子压低声音说，\"月相还有十七分钟达到最佳位置。\"
小芸皱起鼻子。那不是真的医生，她认识所有医疗站的人。而且真医生的白大褂不会在袖口绣那种红色的弯月图案——林炎哥哥说过，那是坏人的标志。
她刚想转身去叫守卫，玩具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烫得她差点松手。小芸低头一看，星星的眼睛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谁在那里？\"一个女医生猛地转头。
小芸缩回墙角，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把玩具熊塞进旁边的医疗废物桶，自己蜷缩着躲了进去。
\"是老鼠吧。\"女医生踢了踢垃圾桶，\"这破地方到处都是变异生物。\"
脚步声渐渐远去。小芸等了几秒才敢探出头，正好看见那三人溜进了标着\"重度感染\"的房间。她咬了咬嘴唇，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门缝里透出诡异的红光。小芸趴在地上，从门底部的缝隙往里看。
房间里，十几个半鱼人患者围成一圈，他们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鳞片，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
那个假医生正用刷子蘸着红瓶子里的液体，在每个半鱼人额头上画符号。
\"红月已陨，深海永生。\"假医生低声吟诵着，声音像蛇一样钻进小芸的耳朵，\"抛弃这具肮脏的躯壳，让海洋赐予你们纯净的进化。\"
半鱼人们发出嘶哑的附和声，他们的语调变得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低鸣。
小芸感觉后背发凉，她记得陈默叔叔说过，半鱼人患者还保有人类意识，但眼前这些人显然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玩具熊又开始发烫。小芸把它抱出来，发现熊的胸口浮现出几个发光的符号——那是星灵族文字，唐雨柔姐姐教过她认最简单的几个。
\"危...险...通...道...\"小芸辨认着，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治疗，那些人在试图打开什么通道！她必须立刻告诉守卫。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房间里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小芸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她强忍眼泪，看见红光从门缝里喷涌而出，整个走廊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警报声刺破夜空。
远处的守卫哨塔亮起探照灯，但为时已晚——小芸面前的金属门开始扭曲变形，门缝中渗出粘稠的、海水般的物质，那些液体落在地面的菌毯上，立刻让菌丝疯狂生长，变成手指粗的猩红藤蔓。
\"献祭开始！\"房间里传来假医生的尖叫，\"割开手腕！让你们的血成为通往深海的桥梁！\"
小芸顾不得害怕，爬起来就往守卫站跑。
但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她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些藤蔓像活物一样缠上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放开我！\"小芸用力踢蹬，但藤蔓越缠越紧。玩具熊从她怀里掉出来，滚到一米开外。
走廊尽头传来守卫的喊声和枪响，但更多藤蔓从墙壁、天花板钻出来，像一张巨网拦住了他们。
小芸听见守卫队长在对讲机里嘶吼：\"请求支援！隔离区E区出现异常能量反应！\"
房间里的红光越来越盛，小芸透过已经半熔化的门框，看见里面的半鱼人一个接一个割开手腕，将血滴在地面绘制的诡异图案上。
每滴下一滴血，图案就亮一分，渐渐形成一个旋转的血色漩涡。
漩涡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先是几根苍白的、像是手指的物体探出来，接着是覆盖着贝壳和珊瑚的手臂。
小芸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林炎哥哥描述过的深海族，那些想要把所有人都变成鱼怪的坏蛋。
\"星星！\"小芸拼命伸手去够玩具熊，\"快来帮我！\"
玩具熊突然立了起来，眼中星芒大盛。一道纯净的蓝色光束从它胸口射出，照在小芸脚踝的藤蔓上。那些藤蔓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小芸抓起小熊，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房间。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绝不能让他们完成那个仪式。
\"拦住她！\"假医生厉声喝道。两个半鱼人扑过来，但他们刚碰到小芸身上玩具熊发出的蓝光，就痛苦地缩回了手。
小芸趁机冲到血色漩涡前，举起玩具熊对准它。漩涡已经扩大到一人多高，里面隐约可见扭曲的深海景象和游动的黑影。
\"以星灵之名！\"小芸喊出唐雨柔教她的启动词，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净化黑暗！\"
玩具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蓝白色的光幕如瀑布般倾泻而出，与血色漩涡轰然相撞。两股能量交界处迸发出刺目的紫光，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不！\"假医生尖叫着扑过来，但光幕边缘扫过她的身体，她的皮肤立刻像被灼烧般冒出黑烟，\"你这该死的小——\"
她的话没能说完。玩具熊的光幕突然扩张，将她整个人吞没。假医生在蓝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但漩涡还在扩大。小芸咬紧牙关，感觉玩具熊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蓝光与红光的拉锯战让空气都变得扭曲，墙壁上的菌毯成片剥落，露出下面锈蚀的金属。
七个半鱼人已经消失在漩涡中，他们的血被完全吸收，漩涡中心那只苍白的手臂已经完全伸了出来，正在艰难地往外爬。
小芸看见它手腕上戴着由小型海螺串成的手链，每个海螺都在发出诡异的低鸣。
\"更多的...祭品...\"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从漩涡深处传来，\"打开...通道...\"
小芸的双臂开始发抖，玩具熊的光幕开始闪烁。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芸！趴下！\"
是林炎哥哥的声音！小芸毫不犹豫地扑倒在地。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从她头顶掠过，精准地劈在血色漩涡上。
漩涡剧烈震荡，那只伸出来的手臂齐腕断裂，掉在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抽搐。
\"星辰净化！\"林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的长剑绽放出耀眼的星芒。剑光如雨点般落在漩涡上，每一击都让漩涡缩小一分。
漩涡深处传来愤怒的嘶吼，但已经无力回天。在连续七道剑光过后，血色漩涡发出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昏迷的半鱼人。小芸瘫坐在地上，玩具熊的光芒渐渐暗淡，最终恢复成普通毛绒玩具的样子。
林炎快步走过来抱起她：\"受伤了吗？\"
小芸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墙角：\"那个假医生的包！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陈默从后面赶上来，捡起那个绣着红月标志的医疗包。
他打开检查后脸色骤变：\"血晶传讯器...还有深海族的接收频率记录。\"他抬头看向林炎，\"红月教在和深海族通信。\"
林炎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摸了摸小芸的头发：\"你做得很好。现在去医疗站检查一下，好吗？唐雨柔姐姐在等你。\"
小芸点点头，但她的目光被地上那只断手吸引。海螺手链还在发出微弱的光，其中一个海螺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发光的蓝色晶体。
\"陈默叔叔！\"小芸指着它，\"那个东西在动！\"
陈默立刻用镊子夹起海螺。里面的蓝色晶体正在有规律地闪烁，像在发送某种信号。他刚要把它放进隔离盒，整个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林炎护住小芸。
陈默跑到窗边，脸色变得煞白：\"地下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他转向林炎，\"献祭能量波动引发了地壳变动，深海族可能在加速入侵！\"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广播里，雷战的声音响彻整个曙光城：\"所有单位注意，检测到50层以下区域水位异常上升，立即启动防洪预案！重复，立即启动防洪预案！\"
林炎抱起小芸快步往外走：\"先离开这里。陈默，把那只手和传讯器都带上，我们需要分析——\"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隔离区东侧的墙壁突然爆裂，浑浊的水流夹杂着破碎的菌毯喷涌而入。
\"通道被强行打开了！\"陈默大喊，\"带小芸走！快！\"
林炎抱着小芸冲向出口，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和某种深海生物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
小芸紧紧搂着玩具熊，在颠簸中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翻涌的水雾，她看见数不清的苍白手臂正从裂缝中伸出，像一片死亡森林般摇曳。最可怕的是，她分明听见一个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低语：
\"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