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干什么？”钟小小道，“快给我起来。
不是，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姨姨，”小九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管她叫姨姨，“你去看看吧，他快死了。”
“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钟小小这边有“外伤”门诊的事已经传开了，但都是上门来缝针的，钟小小不出诊。
“到底怎么回事？”钟小小看向小六，拿了块巾子给小九擦泪，“你们先别哭，先跟我说说他是谁？什么情况，他人在哪里？”
小八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小九：“他是……我救的虎贲军。”
“虎贲军？”
东宝南宝第一个不相信，可看小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没戳穿他。
“他就是！”
“哎呀，你别哭了，”小六骂道，“哭得让人心烦你知道吗？”
小六瞥了瞥嘴，把救大个子的事给说了。
钟小小听了大吃一惊：“你是说你们把他救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
就住在山庙里？
他就靠你们给他喂的流质活到现在？”
这得命有多硬才能活到现在啊？
小八道：“他身上伤口都烂了，身上烫得吓人，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钟小小犹豫了，她和小六他们虽然有交情，但要说知根知底，那还差的远。
又是去山庙那里，救治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
对她来说，风险太大。
“不如这样，我把板车借你们，我去镇上客栈给你们订一间房。
你们把人装在板车上，想办法用稻草什么盖一盖，趁着日落前，把人送到客栈”
小九抓住钟小小的手道：“姨姨，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快死了。”
钟小小蹙眉，她女扮男装去跑一趟没关系，可三个孩子谁给看呢？
小娥婶今日和大牛娘他们去县城了，王赖子的苦主赔偿下来，大牛娘他们坐小娥的牛车去县城请大夫了。
周里正家最近也不太平。
刘氏为了耕牛的事收了村里几户人家的礼，想让周里正给他们多翻几亩地。
钟小小听二丫告诉她的时候都傻了，就为了多翻几亩地？
那你嫂子都收了什么礼？
二丫都不好意思说，她嫂子收了人家几个鸡蛋，偷摸煮了给大侄子吃了。
钟小小一整个大无语，就为了几个鸡蛋？
这事莫说周里正不愿意，祥子读过书也是不屑做这事了。
吴氏查明后，挑了块麻布给人送去，然后罚刘氏跪了祠堂，还说了如果还有下次，就让刘氏爹娘来领人。
让媳妇跪祠堂在小墅村那可是相当严重的事。
钟小小感叹，所谓救得了人，救不了命。
刘氏前世就被里正家休了，她再这么作下去，说不得又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让罗婆婆来给她看顾一会儿？
她倒是想，可自从上回她去县城告状，罗婆婆自告奋勇给她看顾孩子，就不止一位大娘警告过她，让她和孩子离罗婆婆远些。
都说罗婆婆以前疯过。
罗婆婆就住在她家后山上，就算要疏远也疏远不了，但自此之后，钟小小在让罗婆婆给看顾孩子这件事上，就有了顾虑。
“要不你们去小桃家玩一会儿？”
东宝道：“娘，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
他见小九哭得伤心，也动了恻隐之心，私下也想看看小九救的虎贲军是什么样。
南宝也道：“是啊，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贝儿继已走。”
钟小小咬咬牙，问小六道：“你们山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小六道：“山庙里还有两个老乞丐，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回来，昨日还有两个行商住在破庙了。”
“好。”钟小小评估了一下，现在也不过刚过午时，应该还算安全。
至于小六、小八小九，说实话，她对这三个孩子还不了解，但他们的变化她看在眼里。
若他们存了坏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害她，而是会等到明日她提了货再动手。
也罢，择日不如撞日。
万一那人真是危在旦夕，她救人一命也是一桩功德。
如果真的伤势很重，还是要把人送到客栈里，山庙里卫生条件太差了。
钟小小把身上的绸衫换了下来，换上来时穿的粗布衣服，带着东宝南宝和贝儿，跟着小六他们出镇上了后山。
山庙破败严重，要不是小六他们带路，她真不知道后山还有这么一座破庙。
进到破庙中，一股子腐臭味传了出来。
东宝南宝和贝儿不习惯这股子味道，捏着鼻子缓了好久才抬脚进门去。
小九见他们难受，道：“味道很难闻吗？
上回姨姨给我们的石灰粉，我们都撒了，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
三人当中反应最大的就是东宝，他忍着干呕道：“你管这叫好许多？”
正常人呆在这里也会得病吧。
南宝先缓过来，一步跨过门槛，庙里现在没有其他人，一眼望到头，黢黑一片，道：“你们把人藏在哪里？”
这时，小六已经领着钟小小走到角落里，从稻草堆中扒出一个人。
饶是钟小小是个医生，见到眼前此情此景也是惊得捂住了口鼻：“你们别过来！”
她跑到柱子边干呕了一会儿才调整过来。
这个人若不是呼吸还在，他的状况真还不如死了。
人瘦得像一具干尸，两颊凹陷早没了人形，身上更是散发着腐肉的气息。
山庙里灯光幽暗，看不清他身上的伤口。
“咱们把他抬到光线亮一点的地方。”
钟小小忍着恶臭，这时候她也管不了什么虱子不虱子的了，和小六他们一起把人移到一张席子上，又把席子拖到有天光照下来的破屋顶下面。
这人头发凌乱，胡子长满了整个下巴，让人看不清他的下半张脸。
肩膀上有长矛的贯穿伤，仔细看伤口四周还有灼伤的痕迹。
大概是在清醒时为了止血自己烫的。
看到这里，钟小小已经有些心惊胆战了，什么人能这么冷静地对自己下狠手？
南宝壮着胆子走了过来，道：“你们凭什么说他是虎贲军？”
小九跑过来，指着男人的手臂道：“看见没？虎贲军的纹身。”
南宝蹲下身：“约。”
手臂上的虎头纹身已经因为脓肿而看不清，只有一个不清晰的轮廓。
手臂上、腿上的骨肉散发出恶臭。
钟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自从他们每日有五文钱后，他们已经每日喂他喝米汤了。
可他身上的伤还是一日比一日严重，前几日更是发起烧来。
钟小小心道，能发烧都已经是奇迹了。
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喝馊水，只怕连烧都发不起来。
她刚摸了下男人的脉搏，虚弱但却不是垂危的脉搏。
她又摸了男人腹部和脚踝的脉搏，居然都在有力地跳动着，不敢置信，这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