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暴雨倾盆,阿雨抱着纸箱站在写字楼前,糖炒栗子的香气混着潮湿水汽钻进鼻腔。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初到b市的那个清晨,火车站出口处卖海棠糕的老伯也是这样香甜的气息。
\"项目报表放我桌上,下午要和恒拢的人开视频会议。\"阿雨踩着七厘米高跟鞋快步穿过格子间,深灰色西装裙摆扫过工位隔板。
茶水间飘来速溶咖啡的焦苦味,她瞥见镜子里自己蓬松的羊毛卷——这是今早特意用蛋卷棒烫的,为了遮住连夜改方案的浮肿眼皮。
茶水间里,阿雨正往自己的杯子里续热水,一旁刚冲好咖啡的实习生阿悦凑了过来。
阿悦眼睛一亮,说道:“阿雨姐,你这羊毛卷太好看啦!显得整个人又时髦又有精神。”
阿雨苦笑着摸了摸头发,“好看啥呀,我这是为了遮住我这熬夜改方案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皮。”
阿悦一脸惊讶,“啊?你又熬夜啦?项目方案还没搞定吗?我还以为你这是精心做的发型呢。”
阿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时间精心做,早上随便用蛋卷棒卷了卷。这项目阿止总太苛刻,改了一版又一版,昨晚熬到凌晨才勉强弄完。”
阿悦撇了撇嘴,“阿止总可真难伺候,阿雨姐你太辛苦了。不过你这羊毛卷就算是随便弄弄都这么好看,我每次自己弄头发,不是太死板就是乱糟糟的。”
阿雨笑了笑,“多练练就好啦。等你在职场待久了,就知道有时候发型能给自己提提气,就算熬了夜,看起来也别太狼狈。”
阿止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隐约传来日语情歌的旋律。她刚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娇嗔的男声:\"那个苏北妹今天又要汇报什么惊天方案?上次她抢了医疗组的客户,皮特哥在例会上夸了半小时......\"
\"嘘——\"阿止的声音带着黏腻的笑意,\"她再能干也不过是个项目专员,年终考核表还在我手里......\"
阿雨后退两步,怀里的文件夹硌得肋骨生疼。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发梢沾着地铁口买的糖葫芦碎屑。
她突然很想念老家巷口的鳝丝面,浇头要用现划的活黄鳝,滚油里撒一把青蒜末。
\"阿雨?\"玻璃门突然打开,阿止倚在门框上,浅蓝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子,\"正要找你,总部新调来的总监阿兹下周到任,你把医疗器械那个合同书整理下......\"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中,阿雨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三个月前接手这个半死不活的贸易项目时,库存周转天数高达87天,现在压到了28天。
阿悦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阿雨,小声说道:“阿雨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知道阿止总能给,她长得不漂亮,平时打扮得也不精致。”
阿雨轻轻点了点头,“嗯,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阿悦眼睛滴溜溜一转,“我最近听到一些传闻,说她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呢。你知道吗,她一边和公司的股东走得很近,好像有那种暧昧关系,另一边呢,又和公司新来的那个小鲜肉打得火热。”
阿雨有些无奈,“这种事,咱们听听就好,别到处传。职场里的事儿,真真假假的,谁能说得清呢。”
阿悦:“可是阿雨姐,这是真的呀。有人亲眼看到她和股东一起出入高档餐厅,举止亲密。还有那个小鲜肉,上班时间都能看到他们在角落里有说有笑,很不对劲。”
阿雨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看着阿悦,“阿悦,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这都是人家的私事。咱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因为这些八卦影响了工作,或者传出去对公司、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悦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吧,阿雨姐,我知道了,以后不乱说了。”
两人结束对话,阿雨回到工位,继续为手头的项目忙碌,仿佛刚才的八卦从未发生。茶水间的微波炉\"叮\"了一声,她摸出保温桶里的人参鸡汤——母亲特意托长途司机捎来的,说b市湿气重。
\"阿雨姐!\"实习生阿悦举着手机冲进来,\"恒拢那边说合同签了!他们采购总监夸你是他见过最专业的......\"
欢呼声还没出口,行政部群发的邮件突然弹窗。阿雨看着抄送列表里阿兹的名字排在阿止前面,附件红头文件写着《关于东区业务架构调整的通知》。她舀了一勺已经凉掉的鸡汤,枸杞黏在喉咙里像团化不开的血。
新总监到任仪式比想象中隆重。阿兹踩着Jimmy choo星空鞋走进会议室时,阿雨正往嘴里塞第三颗酒心巧克力。投影仪蓝光打在那张精心雕琢的脸上,玻尿酸填充的苹果肌泛着不自然的亮光。
\"经总部研究决定,医疗器械项目交由新成立的战略发展部统筹。\"阿兹的钻石美甲划过ppt,\"当然,原团队功不可没,尤其是阿雨......\"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阿雨却盯着阿止西装袖口若隐若现的玫瑰金袖扣——上周庆功宴后,她在KtV包厢里搂着某个男项目专员的腰说\"你比那些花瓶强多了\"。当时她戴的是磨砂黑曜石款。
午休时,阿瑟和阿频在茶水间碰头。
阿瑟翻了个白眼,率先开口:“你瞧见没,今天新总监阿兹那到任仪式,搞得跟皇帝登基似的,至于嘛?就她那一身大浓妆,穿个紧身连衣裙,扭来扭去的,真以为自己是职场女王了?”
阿频冷笑一声,附和道:“可不,就为了捧她一人,兴师动众,还不是公司高层想做表面功夫。指不定她就是个没真本事,靠关系上位的主。”
阿瑟撇撇嘴,满脸嫌弃:“看她那假睫毛忽闪忽闪的,估计心思都花在打扮上了,能有多少精力放在工作上?往后肯定天天搞些形式主义,折腾咱们这些底层员工。”
阿频喝了口咖啡,阴阳怪气道:“说不定接下来一堆莫名其妙的报表、会议,就为了显示她在干活,可苦了咱们这些财务,又得加班加点应付她那些没用的要求。真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找这么个花瓶来当总监。”
阿瑟接话:“哼,到时候要是业绩没起色,看她这开场这么隆重,怎么收场。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就灰溜溜走人,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咱们收拾。”
储物柜里的零食越堆越高。阿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花生酥,电脑屏幕上是被拆分得支离破碎的项目方案。
阿兹把核心客户划给心腹amy,却让她负责最棘手的账款催收。昨天在33层洗手间,她听见隔间里阿兹刻意压抑的娇笑。
阿止觉得核心客户都是皮特哥的,阿雨则很碍手碍脚。
阿止气势汹汹地推开阿兹办公室的门,“阿兹,你什么意思?把核心客户都划给 Amy,当我是摆设吗?这些客户可都是皮特哥打下的江山!”
阿兹抬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阿止,这是公司的安排,你有意见找上层说去。怎么,离开皮特哥,你就觉得自己镇不住场子了?”
阿止脸色一沉,“你别太过分!阿雨那个碍手碍脚的,你还让她去催收最棘手的账款,故意折腾人是吧?”
阿兹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钢笔,“阿雨有能力,账款催收正适合她。不像有些人,就知道攀关系,没点真本事。”
阿止猛地拍桌,“你少含沙射影!我为公司做的贡献,不比你少。你一来就搞这些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阿兹站起身,眼神犀利,逼近阿止,“我打什么主意?我是在整顿公司,不像某些人,只知道乱搞男女关系,把公司当什么地方了?”
阿止气得浑身发抖,“你别血口喷人!你以为你和那谁在洗手间的事儿没人知道?”
阿兹脸色骤变,“你跟踪我?”
阿止冷哼,“这公司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你最好小心点,别以为能一手遮天。”
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
青汁粉末在马克杯里打旋,泛着诡异的草绿色。阿雨想起上周末在中医馆,老大夫把着脉说\"姑娘你肝气郁结得厉害\"。手机突然震动,银行入账提醒显示季度奖金到账——比承诺的少了四成。
\"我认为这个决策有失公允。\"在人力资源公司部门例会进行到第七十分钟,阿雨突然站起来。会议室骤然的寂静中,她清晰听见阿止指甲敲击桌面的哒哒声,\"按照最初签订的绩效协议......\"
\"阿雨啊,\"阿止转动着婚戒打断她,\"公司现在处于战略转型期,个人得失要服从大局。\"她身后的落地窗外,b市场的霓虹次第亮起,像一串嘲笑的牙齿。
阿雨摸出口袋里的U盘插进投影仪,阿止瞬间惨白的脸在蓝光中宛如鬼魅。音响里传出清晰的对话:\"只要让她背下那笔坏账...年终晋升名额自然是你的......\"这是上周通宵对账时,她藏在文件夹里的录音笔。
阿兹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哟,阿止,这就是你说的服从大局?为了晋升不择手段,让阿雨背坏账,你可真够狠的。”
阿止咬着牙,恶狠狠地看向阿雨,“阿雨,你竟敢算计我!”
阿雨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回视,“阿止,我只是不想当替罪羊。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公司的规定,也不顾我的前途,这是你自找的。”
阿兹双手抱胸,继续冷嘲热讽,“阿止,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还拿着公司战略转型当幌子,你也不觉得害臊。”
阿止试图挽回局面,“这都是误会,肯定是有人剪辑拼接的,想陷害我!”
阿雨冷笑一声,拿出录音笔,“你觉得这能剪辑出来?上周通宵对账,我就觉得不对劲,还好留了个心眼。你和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你抵赖不了。”
阿兹添油加醋地说:“阿止,你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了。这事儿要是传到上层耳朵里,你这位置可就悬了,说不定还得负法律责任。”
阿止仰起头,满脸不屑地看向阿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阿兹,你少在这装清高,真以为自己能把我怎么样?不就是个总监,没了股东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阿兹毫不示弱,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阿止,你别太得意。以为傍上股东就能为所欲为?大家都在看着,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迟早会让你自食恶果。”
阿止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自食恶果?我看你是嫉妒我吧。有本事你也让股东这么宠着你,别在这假惺惺地指责我。”
阿兹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嫉妒你?我不屑和你这种靠出卖自己上位的人相提并论。你为了晋升不择手段,让阿雨背坏账,就不怕遭报应?”
阿止冷笑,“报应?在这公司,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阿雨不过是个挡我路的小角色,我当然得清除掉。倒是你,别以为和我一样的身份,就能跟我平起平坐,股东心里更看重谁,你心里没数?”
阿兹咬咬牙,“阿止,你别太过分。今天这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阿雨的权益必须得到保障,你休想轻易得逞。”
阿止轻蔑地摆摆手,“你能怎么样?去跟股东告状?别忘了,我们的把柄都在彼此手里,大不了一起完蛋。”
两人互不相让,眼神中充满了火药味,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阿雨站在一旁,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中满是失望与无奈,这场职场闹剧,不知何时才能收场 。
阿雨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你们不用再争了,我决定离职。”
阿止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哼,识相就好,早点走省得我动手。”
阿雨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阿止,“你别得意太早。我离职,不是因为怕你,而是不屑与你们为伍。在这个公司,公平和努力一文不值,你们这些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人,肆意践踏别人的付出,我受够了!”
阿止脸色一沉,“你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没斗过我,找个借口罢了。”
阿雨冷笑一声,“借口?你以为你背后有人撑腰就能一直如此?今天我把话撂这儿,离开这公司,我也会把你的所作所为曝光出去,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
阿兹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开口道:“阿雨,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好聚好散不好吗?”
阿雨看向阿兹,眼神中满是失望,“阿兹,你也是这场闹剧的参与者......”
阿止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尽管去,看谁会信你。”
阿雨:“信不信由你,你就等着吧。”
说完,阿雨转身大步离开,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糖炒栗子的油纸包在寒风里发烫,阿雨蹲在街角糖水铺门口,看老板娘往木薯糖水里撒桂花。手机不断震动,猎头公司的未读消息堆成红点。她咬开一颗栗子,甜糯的香气漫过舌尖——原来b市最地道的糖炒栗子,要用安徽迁西的板栗,在铁砂里加麦芽糖翻炒。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舀起最后一勺酒酿圆子。黏稠的米酒淌过喉管,像咽下一团温热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