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的身子抖了抖，咬紧了牙关。
王天打量着他的反应，轻叹了口气。
“小赵，我安排你去检查整个厂子的机器情况，一是因为看中了你的能力，第二点，就是希望，厂里的工人，不会因为机器故障，而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当初金文国，也能像我这样，重视机器的状况和工人的安全，就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赵，你这么聪明，其实你也明白这一点的，对不对？”
王天的手落在赵科的肩膀上，能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悲愤和颤抖。
看来，他猜对了。
赵科父亲受伤，是因为金文国的决策失误，或者是厂领导对机器的疏忽，才造成的悲剧。
“大通对你父亲的赔偿是什么？一笔抚恤金，还是其他的承诺？”
赵科摇摇头，声音里带着颤抖。
“王厂长，别......别再问下去了。”
王天捏了捏他的肩头，语气变的严厉起来。
“赵科，看着我！”
赵科缓缓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那些痛苦的回忆，和未来生活的重担，都压在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
他又如何能任性？
“赵科，易江县闹了快三年的饥荒，村里人饿的都要卖老婆了，我拎着柴刀进了山，野鸡野兔，甚至野猪豺狼，我都正面硬刚过。”
“我王天不信命，也不想等着老天爷开眼，我只靠我自己！”
“赵科，你有能力，为人又踏实，本该有光明的前途，可你为了你父亲，被金文国牢牢的拴在大通砖厂，难道你真的认为，金文国会重视一个事故受害者的儿子吗？”
“黎明瑞对你的态度，就是最真实的答案！”
赵科的身子晃了晃，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王天说的没错，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家中的父亲安心养病，自欺欺人做出的假象罢了。
可假象就是假象，无论等到何时，也不会是真的。
平等尊重和认可，是大通砖厂永远赋予他的。
更别说，什么光明的前途，能赚到足够的钱，让父亲继续治病，就已经很难了。
“王厂长，我.......”
“我为了给爸治病，家里已经欠了不少钱了，大通再不好，还能给我发工资，我爸的医药费，他们像吊着命一样的给我，我要是走了，大通会立刻停掉这笔钱......”
“我爸怎么办？我家怎么办？我......我是真的没办法。”
王天看着赵科动摇的模样，语气也缓和下来。
“小赵，我理解你的难处，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留在振兴帮忙，你父亲的病，我可以帮忙。”
“而且我保证，在振兴的待遇，绝对会比在大通强。”
赵科泪眼朦胧的看着王天，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王厂长，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准备长期的用工合同，还有你父亲的病，如果能做手术根治的话，我个人可以先给你垫付。”
赵科听到这话，立刻激动的拽住了王天的手臂。
“王厂长，你真的愿意帮我爸治病？”
王天笑笑，认真的点点头。
“我王天向来说话算数，还有和你一起来的那些技术员，如果愿意留下，也会有更好的待遇和发展。”
“小赵，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
赵科抹了把眼泪，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好，王厂长，只要你愿意帮我爸治病，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
简陋却干净整洁的技术员宿舍里，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
白日里的疲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窗外呼啸的寒风，还有屋内有些压抑的沉默。
赵科面前围坐着八个年轻的技术员。
他们刚刚洗去一天的油污，脸色疲惫。
此刻围在一起烤火，听着赵科的话。
“王厂长今天找我了，他想要让我们留在振兴砖厂工作，这里的待遇和发展，都要比大通更好，你们几个，可以考虑一下。”
赵科的话干巴巴的，心里在吐槽，这挖墙脚的活，还真是不好干。
可他毕竟答应了王天，即便硬着头皮，也要开口。
几人有些惊讶的交换了个眼色，有些发懵。
“赵哥，你......你是认真的吗？咱们可都是大通的员工啊。”
“黎师傅虽然走了，但是他在来之前就警告我们，在振兴砖厂安分点，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厂子。”
“赵哥，难不成你答应了？”
赵科深吸了口气，扫了一下几人脸上的神色。
“黎师傅今天回大通了，这里的情况，他肯定会汇报给金厂长的，咱们......也该考虑下自己的将来了。”
“想什么路？”
其中一个名叫李强的年轻技工，是个急性子，连忙追问，脸色有些发白。
“赵哥，你该不是听说啥了吧？咱们可都是公派来的，任务结束了，肯定要回大通，而且咱们家也不在易江县啊，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是啊赵哥，王厂长和工人们，虽然对我们客气，但是大通砖厂有根基有背景，咱们留在这，这事儿也不地道吧，万一金厂长不爽，蓄意报复咱们......”
孙小海说到这，打了个哆嗦。
“不地道？”
赵科咬咬牙，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
“那我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地道。”
“我爸瘫痪在床，就是在大通，被没有及时维修的机器给炸伤的，这事儿，金厂长让我保密，可你们多少都知道些吧？”
几人听到这话，纷纷低下了头，不忍心去戳赵科的痛处。
赵科比他们早进场，平时对他们也多有照顾，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虽然无能为力，但是也尽量不提起，就怕他伤心难过。
赵科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下去。
“我爸是为了大通砖厂受的伤，当初说好的，要为他根治，承诺了一笔钱，但是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借口，每个月只批那么一点点医药费。”
“还承诺，让我进砖厂工作，能给家里多一份保障，一开始还好，钱还够用，也就过了三个月，这笔钱就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