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秋天的第一阵风悄无声息到来的时候，店门口的树叶褪去绿衣，皮肤黄澄澄的一折就碎，来来往往的人们在这条街上停留经过，似乎除了多添的外套，秋天没有什么影响，依旧喧嚣，依旧热闹。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烧水，然后蜷着脚丫对着镜子迷迷糊糊地刷牙，木质地板光滑干净，让身体与外界产生接触让良姜感到真实的小确幸。
洗漱好以后做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培根鸡蛋加生菜，再铺些番茄沙拉酱。热水烧好了兑些前夜的凉水，温热一路熨帖到胃，舒服极了，再对折面包扎实地一口咬下去，迷瞪的眼睛都睁大了，直觉得清醒舒爽。
期末的论文昨晚加班加点赶完了，今天得以睡了个好觉，良姜伸了伸懒腰，望见窗外的阳光是秋天特有的干净透亮，世界亮堂堂又清爽。
如今她是真的自由了，褪去上辈子的皎洁与晦暗，脱离任务者的身份，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落地。
系统有自己的去处和方向，当初醒来发现世界意识强行留人，气得让良姜当场表演了一个大活人原地消失的戏码，直接刺激全新plus版本的世界人物觉醒，世界意识后面装可怜还提了这一嘴，结果依然被凶了一顿。
了解到世界意识没丧心病狂到强行留人，是和良姜商量后的选择，系统稍微好受了一点，直接询问什么时候动身，把绿叶子紧张地整个都立起来了。
良姜认真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在这个世界待着试试看——世界意识的诚意可见一斑，它在良姜脱离后又送了一部分本源力量，竟然是真心想留人，让气头上的系统都有些不可置信。
决定留下来后，系统悄悄将良姜拉到一边留了个印记，嘱咐说这个世界意识的作为都算少见，过得好就算了，要是觉得委屈，她随时可以通过系统的底牌强制弹出，这也是系统与良姜相处以来真心实意的保护和善意，良姜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保留了全部记忆的良姜，成为了这个世界立本的一名背景深厚坐拥万贯家产的“普通”大学生，花店甜品店都开过了，这一次她随着心意开了一家书店。
书店有两层，不大不小藏在僻静的街尾，盈不盈利根本无所谓，图的就是一个清静心安，每每坐在书店台子前，嗅到笔墨香和书卷气息，都让良姜感到深深的安定和平静。
买的房子离书店近，心情无论好坏良姜总喜欢找机会过去坐坐，今天秋高气爽，她自然要按路线走一趟，听说附近几家甜品店出了新品，或许可以趁人少去买来尝尝。
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临走时还拍了拍昨晚辛苦工作的电脑，良姜换好鞋拿上钥匙，哼着歌出了门。
现在果然还早，这条街尚未完全苏醒，人流量不大，良姜轻松来到尚未开张的甜品店，透过玻璃已经能看见店员在前台忙活着取货，不用看良姜都知道后厨的搅拌机什么的也在忙活。
甜品店隔壁的奶茶店也在做开张准备，机器嗡嗡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的动静不算大，却给这条街注入了活力，伴着熟人之间几句寒暄唤醒清晨与市井。
显然自己来早了，大家都在忙活，良姜也不在意，走走看看就去给自己的书店开门，好不容易赶完论文，她要好好在书店窝一天休息休息。
良姜喜欢空闲时观察来往的人们，有的人来了又走就没回来，有的人成了常客，他们的脚步和面容无声诉说自己的人生，让人忍不住发散思维幻想更多的往事，偶尔灵感来了写点随笔留着自娱自乐，格外闲适。
但今天好像出现了不可预计的变量，上午过后良姜吃了中饭在店里打盹，她装了监控，身体又有本源力量的锤炼，熟客都知道她没看上去无害——虽然她不笑时天然的臭脸和一米七好好生长了的身高也没多无害就是了。
变量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几个少年好奇地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熊猫服的不明生物，一个衣领高高遮住嘴的白发少年和一个个子高挑气势凌厉的眼镜少女走了进来，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样子在书店却很规矩，动作放的很轻。
良姜吃饱喝足有些困，靠着椅背昏昏欲睡，双手抬高手里的书想要清醒点，最后还是啪一下用书盖着脸闭上了眼睛。
虽然早就感知到了三个人身上残留的诅咒波动，良姜也没动，应该只是普通咒术师，她困得很懒得多看。
可是她没想着观察观察，这三个人在店里转了一圈却找上她了。
“你好……你好？”
桌上贴了自助付费，他们却执着地想叫醒椅子上书本遮着脸的女人，直到良姜不耐地拿下书，揉了揉后颈看向他们，眼中的询问让这几个难得和正常人社交的少年僵住，眼神交流着谁先说话。
“我们找那位。”
哈？
良姜皱眉又很快松开，盯着眼前三个人上下打量一下，他们的特征非常鲜明，回忆里曾经被模糊的边缘人物变得丰满，让她恍然大悟——
是禅院真希，熊猫和狗卷棘啊。
咒术界并非完全由三大家和高层掌控的，自由咒术师不受指挥，只是为了生计或其他考量与那些人进行合作，个别人会利用自己的特殊和上层建立长期稳定合作关系，比如咒术师专用网络的追踪员，或者某些其他势力的据点暗探。
只是咒术师大多性情古怪些，阴暗疯批都算正常人，阳光开朗型才是稀有物种，以此为前提，要求这些散人按时回复消息，严格遵守约定什么的完全是异想天开，经常有某个据点早荒废掉却还在咒术界档案里一切正常的事情发生。
修正剧情后的世界虽然通过各方面，尤其是未死去的一些人的力量改变了咒术界这种疏于管理的情况，但到底总有些上层没来得及查看的，高专的学生们不确定据点是否荒废，还是会过来对个暗号避免任务有疏漏。
良姜脑筋一转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书店盘下来不过半年，上一任老板确实是咒术师，但显然攒够钱要去周游世界的她不在意咒术界的改革，也不打算跟普通人多说奇怪的知识，交易谈拢直接坐飞机走了。
狗卷棘的头发垂下来充满了蓬松少年感，微妙的觉得有点违和，总觉得他好像不是这个发型，目光不由得多停了一会。
没办法，印象里她跟这些人一直刻意疏远距离，一心扑在任务和任务对象身上。毕竟光当时的剧情就够操心的了，哪那么闲关注其他角色，能记住大概的特征和名字，还能一一对应上，已经是她记性好。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如果是找之前的那位老板，她已经出国了。”
良姜不打算多说，她别的记不准确，欠的那些“久远”情债可不敢忘，不说刻意躲避，但也不会主动挨上去贴脸开大——他们又不记得，自己就当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为自己的努力感动——就行了。
何况，良姜不敢赌他们被什么刺激地想起来的场景，那画面都不敢想，她活了几周目心都老了可受不了那刺激。
熊猫在夜蛾正道身边耳濡目染，听懂了良姜的话外之音，了然地点点头就要拉着小伙伴们离开。
没想到这一拉，嘿，没拉动？回头一看，禅院真希和狗卷棘一个盯着老板思索，一个手上拿着书想付款。
棘真的要买书？熊猫挠了挠脑袋，来之前三个人都第一次干这种地下党交接一样的事，莫名有点兴奋紧张，他以为狗卷棘只是拿了书做做样子缓解尴尬。
“两千立元。”
良姜熟练找钱，瞥了眼他选的书，随口道：
“这本书挺好看的，我也很喜欢，祝你阅读愉快。”
“海带。”
狗卷棘点头，一句饭团语脱口而出，而对面的老板面无异色，不知道是听见了不在意还是没听见也无所谓，和气地笑了笑就靠回椅背低头看书了。
狗卷棘注意到，良姜看的书是全汉字，这应该是一位有学识的老板，他想，不知道这本书又说了些什么。
狗卷棘说话受限制，对于文字的其他出路就多了些热衷，熊猫能理解，只是看了眼离开后仍若有所思的禅院真希，忍不住问道：
“真希，怎么了吗，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
“啊，”
禅院真希放下抱着的双臂，似乎也对自己的奇怪执着有些不解，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她说的话也有点奇怪，如果不是对我们问的内幕有点了解的人，应该不会说出那么隐晦却看似浅显直白的应答吧。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句话也挺正常的。”
“嗯……这样吗。”
熊猫也回想起来，它没有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句话倒确实模棱两可的，
“不过就算有猫腻也没关系吧，她的气场挺正气的，长得又那么漂亮，大概美女之间总有些相似……”
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熊猫兴致勃勃拉着狗卷棘想去逛街买手办，被冷脸的禅院真希猛猛敲了个暴栗：
“想什么呢，夏油这几天看上去就知道心情不好，今天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小心回去被找到机会踹去伏黑甚尔那里特训，我可不想看见他那张嚣张的脸。”
提到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熊猫也蔫了，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狗卷棘则回头望了眼被抛在远处的小书店，娉娉婷婷的身影靠着门站在那里，与自己不期然对视后笑了笑，友好地挥了挥手就扭头回店里了。
回过头，狗卷棘默默跟上同伴们。
——
良姜以为书店三人组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接下来和这三个人接触的频率直线升高——他们在这里重新插了个据点，对于人群密集的商业场所等等实行实时监测。
一边在内心感叹咒术界总算与时俱进往前迈步了，一边面不改色跟进来看书的狗卷棘打了声招呼，良姜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
不说上次七海建人从这里路过把她一惊，就第二次第三次狗卷棘往这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觉得这是一种预兆了。
和狗卷棘熟络起来是他某次任务路过这里，咒言使用过度，身上没润喉药剂，身后诅咒还不依不饶跟了过来。良姜如今的五感强的离谱，早就感知到了他在附近，本来想着无视，可那可怜兮兮的咳嗽声就是该死的不能忽视。
于是出门找角度击杀了咒灵，没料到的是悠哉悠哉回店里的时候这小子不去买止咳药搁那里眼巴巴等她呢。
“？”
“海带。”
“？？”
学校里的课业对现在的良姜来说很好解决，季节更迭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坐在书店，但是位置并不固定，狗卷棘的家离这里不远，自从发现了良姜的小书店又有了交易，他就有事没事往这里跑，对书店的角角落落都快比良姜熟悉。
看书是共同的兴趣，从另一个角度去仔细了解曾经忽视的人物对良姜来说也是有趣的事情，因此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只能猜测是咒言术的特殊性导致狗卷棘对世界本源的力量直觉性地亲近。
狗卷棘倒没想那么多，离得近，借书看书，志趣相投，跟良姜成为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时良姜用自创的食物语言混淆他的饭团语，那副得意骄傲的样子跟熊猫还有点像。
然而，“狗卷棘有个新女性朋友”在被熊猫大嘴巴地告诉了一年级刚入学的钉崎野蔷薇等人，这件事又传到了五条悟耳朵里之后，秉持着去熊猫口中超级美味的甜品店购物顺便吃瓜的心思，五条悟带着一年级生，一行人浩浩荡荡缀在狗卷棘后面当跟屁虫。
跟着跟着，钉崎野蔷薇开始吐槽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被夹在中间的伏黑惠翻了个白眼，虎杖悠仁击掌顿悟，三个人看着笑嘻嘻忽悠人的不靠谱老师和前方受不了路人眼神忍不住回头戳破的狗卷棘，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好尴尬啊……”这是虎杖悠仁。
“呵呵。”这是伏黑惠。
“喂！！都怪笨蛋老师啦！！”这是恼羞成怒的钉崎野蔷薇。
……
良姜此时正从书店回家，她的电脑忘记带了，临时有个工作交过来她得趁心情好早早完成，不然看书看着看着就不想动了。
路过人流如潮的甜品店门口时，她听见门铃响了两声。
“叮铃铃——”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