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声借着月色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以及……那支栩栩如生的蝶簪。
美丽精致的簪子能为容颜添彩,但有时也是致命的利器,容雪声从前不懂父亲为何多此一举,叮嘱伺候的下人每日为他梳妆打扮时,一定要额外准备些什么,就比如说——
那支淬了迷药的簪子。
如今看来,倒是能派上用场。
他睨了身后一眼,尽管很快就决绝的收回了视线,但微微颤抖、垂落身侧的手却并不像他刚刚放出的狠话那般淡定自若。
他也并非没有丝毫的害怕。
经此一遭,容雪声越发后悔自己意气用事,不过再后悔也不能改变眼下丝毫,他只能希冀家中快些来人找到他。
虽然手腕上和足下都有些酸疼,但是容雪声还是咬着牙踉踉跄跄循着来时的记忆往外走。
无论遇到什么,总比待在原地好。
可他忽略了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气,也不曾知晓夜幕降临后密林中的危险。
林中几双绿色的眼睛若隐若现,藏匿在暗色中的兽类蓄势待发。
【宿主!宿主!你离任务目标只有五百米了!人就在这附近!】
虞栖动作轻柔的拍了拍马背,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知道了。”
在她的动作下,马儿听话的停了下来。
【咦?宿主你不去找人吗?根据我的检测,这里……真的有狼啊!】说实话,系统都有些慌了。
它并不觉手无缚鸡之力的任务目标遇上了狼能够毫发无伤。
要是任务目标出了点什么事,她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尽管系统催促的意思十分明显,虞栖还是没有动,而是在过了片刻之后才动身往里走:
“好了,我当然不会让他出事,不过……总是要吃点苦头的。”
虞栖说得没错,容雪声前脚刚解决了对他心怀不轨的猎户,后一脚就发现了隐匿在不远处,将他视为猎物的野狼。
还是两头。
容雪声心都快凉透了,浑身僵硬,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额头的冷汗打湿额前几缕碎发,容雪声的心跳声不断加快,那一瞬间他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脸,包括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入赘妻主。
在这种危险的处境下,容雪声居然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疑惑——
“我真的有那么生气吗?”
气到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气到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
还是说爹爹一直将他保护得太好了,他才能够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来?
容雪声攥得发白的指骨松了又握紧,最后一次无力的松开时仿佛已经认命了。
那两匹潜伏在暗处的狼也似乎意识到时机到了,于是从夜色中走出来,冒着绿光的眼睛搀着寒意,死死的锁定在容雪声身上。
面对面直视危险,容雪声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他握紧刚刚慌乱之中折断的树枝,虽然明白彼此之间力量悬殊,但不想死的心还是驱使他生出了微弱的勇气来。
现在来个人该多好?
无论是谁都好……
容雪声嘴唇发白,细看有些微微的颤抖。
野狼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一道锋利的痕迹,它们动作缓慢,像是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于是并没有着急扑上去咬断那鲜活的咽喉,而是慢悠悠地迈着步子靠近容雪声。
容雪声大气都不敢呼,越到这种危险关头,他眼中的委屈和绝望更甚——
“我才刚嫁人……我、我连守宫砂都还在……”
“我连个孩子都还没有……”
哦,我生不了,这一点可以没有。
容雪声小声地念叨着,慢慢往后退,直到抵着树干,退无可退。
此时,那两头野狼似乎也玩够了,露出尖锐的利齿扑向容雪声——
容雪声下意识闭上了眼,手上拿着的树枝压根没有派上用场,他以为自己真的小命不保,但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落下来,于是又试探性的睁开了双眼——
燃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火把像是将密不透风的黑夜划破了一道口子,橙色的火焰带着几分温暖的气息将容雪声包围,他凝视着滚落在他面前的那个火把,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两头狼被火把迎头砸了个正着,呲牙咧嘴,露出的利齿反叫人没那么害怕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火把捡起来!”
一道熟悉的女声闯入容雪声的耳中,他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虞栖的方向——
吃人的夜幕此时却像层薄纱轻轻披在虞栖身上,她右手举着火把,温暖跳跃的火焰映出虞栖姣好的容颜,就连阴影落在她身上也仿佛带着几分偏爱,要不然……
怎么会显得这么温柔呢?
虞栖见容雪声没有动作,不由得皱着眉又提醒了一遍。
难不成他是要等着狼又往自己身上扑吗?
在虞栖的再一次提醒下,容雪声终于回过神,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火把,将求救的视线投向虞栖。
虞栖没来得及回应,因为恼羞成怒的野狼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姿态。
见其中一头狼动作迅猛地扑向容雪声,虞栖抽出利刃,飞奔过去挥向野狼的前爪。
滴滴答答的血落在地上,虞栖挡在容雪声身前,手中的利刃显然刚从伤口处舔舐过,她握住沾血的匕首,回头淡淡留下两个字便乘胜追击,主动迎了上去。
火光模糊容雪声的侧脸,他眼中似有点点星光在闪烁,最终都落在了虞栖身上。
“别怕。”
虞栖不仅救了他,还不计前嫌的安慰他,容雪声挣扎了许久,始终不明白浮在心头莫名难言的滋味是何物。
而暗中已经让系统将武力值调到最大的虞栖对付两头狼并不费力,甚至说……
有些容易了。
虞栖留了一手,并未对那两只为了生存的野狼斩尽杀绝,还趁机让野狼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营造出“两败俱伤”的场面。
毕竟……
她还是个读书人来着。
负伤的两头狼钻进密林中,虞栖也终于可以“筋疲力竭”的退了一步。
血腥味很重,虞栖的半边袖子都已经被染红。
容雪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丢开火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虞栖。
虞栖靠在他身上,他的衣裳上也随之沾上血迹,不过容雪声竟然难得没有生出任何厌恶来,而是犹豫了一下,避开虞栖的伤口,将人扶得更稳了。
他的心跳依旧很快,虞栖阖上眼,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晕了过去,后来他听到虞栖声音轻轻的说:
“这是为你受的伤,容雪声。”
轻飘飘的话落进容雪声耳中,却变得犹如千金一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