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林长宁带着万金和县令道了别便准备归家,林二牛先后受了百杖,他们走时眼见着进气少出气多的。
万金翻身上马随着林长宁往村中疾驰而去:“百户,你二叔的伤我看了,也就这两日了,估摸着是撑不到流放。”
林长宁骑着墨云轻轻勒了一下缰绳稍微减慢了速度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万金迎头赶上去笑呵呵:“我爹原是军中百户,刑杖这玩意有门道,我看了,衙役下了死手,脊椎都被打碎了,人已是瘫了,内里血瘀,已经烂透了,大罗神仙也难救。”
林长宁点点头:“原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来。”
万金犹豫:“他那儿子可不像是省心的,百户,你得防着点。”
林长宁摇摇头:“今日事了,林长青免不了惹一身腥臊,读书人重名誉,这么一个爹在,他的科举路算是断了,今日县令下令杖责也没留余地,他的名声也臭了,今后若无特殊情况,很难登榜。”
万金挠头才转过来弯来:“所以百户你今日是做戏呢?我就说么,杀鞑子时你最凶狠了,鞑子都绕着你走,哪里就没命回来了。”
林长宁无奈的看了一眼万金:“万金。”
万金看着林长宁一脸无辜:“咋了百户?”
“多食猪脑,补。”
“......\"这次他听出来了,林长宁在骂他笨呢。
二人到家,王氏首先迎了上来,帮着把马拴好后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六郎?”
林长宁笑得如沐春风:“大嫂,办好了,咱们回房说。”
说完便急匆匆地进了门,待见到屋中二兄和亲娘,林长宁跪地,背挺得直直的目露兴奋。
常氏忙就要扶起人来:“这是干嘛啊?快起来。”
“阿娘,二哥,林二牛一案已经判了,一共杖责了九十,流放到大兴!!”
床上躺着的林长斯突然兴奋起来,脸色发红目露激动:“可是真的?六郎?”
林长宁顺着常氏的手起身,看向欲下床的二哥微笑点头:“自然,林二牛已经认罪,刑杖都打过了,二哥,你别激动,郎中说你的腿要好好修养。”
常氏转头将激动的二子摁下去。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闻声进来的牛氏和王氏一脸惊讶的看着林长宁。
“小叔所言可真?”
林长宁点头:“万金和我一起去的,嫂嫂不信可去问万金,林二牛已经认罪了。”
万金跟着进了屋子,听见林长宁的话绘声绘色道:“今天亏得我们百户,那证人都死了,暴毙在牢狱中,幸亏百户下手快,立时去寻了县令大人,提前开堂审理,这才查出来让人认了罪,将人罪名钉死了,那个谁的儿子赶过去时板子都快打完了!”
王氏请人坐下倒了碗凉白开,目露兴奋的和牛氏坐在床边听着。
万金眉飞色舞的和屋里的人描述着当时的场面:“大姐,你是不知晓啊,那谁的儿子可毒了,指着县令说县令屈打成招,县令反手就是二十大板!眼见着救不了父亲就往我们百户身上泼脏水,可恨之极!!”
万金喝了口水继续描述:“哎呦,得亏百户机灵,说的话那叫一个痛快人心,百户说什么父兄因为那谁一个没了一个失踪,他们家断了咱家的科举路,还要侵占良田,一计不成便要断了咱家香火,狠毒之极,让看的百姓自己打听,百姓们都气的直丢烂菜叶砸二人!痛快!”
万金顿了顿:“堂下的百姓看着我们百户又瘦身上还有刀疤,特别义愤填膺,骂的那谁儿子 头都抬不起来,还说这种人还是童生,都污了科考的门楣!”
林长宁被夸的脸色微红,凤眼弯弯悄悄朝着万金竖了个大拇指。
万金挑眉左右端详后压低声音:“大姐,我父亲是军户,今日的刑杖打的也有门道,我瞧了,那个林二牛,怕是活不过三天,背上内里烂透了,治不好的,也就这两天的时间了。”
林长斯目光灼灼的看着万金连道三声好。
林长宁温柔的看着母亲:“阿娘,三堂兄今日大闹县衙被打了二十大板,已然是得罪县令,我又将林二牛干的污糟事当着众人的面捅了出来,今后他的名声算是毁了,科举一道难有建树。”
王氏和牛氏也觉得大快人心,常氏抹抹激动的泪水道:“你爹在天上也能安心了,好事,是好事啊,咱家今日做些好的,今日吃肉!”
王氏接口:“娘说的是,我们去帮忙,大仇得报,是该高兴高兴!”
说着三人便一道出去灶上做饭去了,万金自是不好多留:“我去帮忙打水,百户你们聊。”
林长斯目光温和的看着妹妹,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枕头下翻找一会,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林长宁
“二哥记得你爱吃,昨日三丫翻出来时专门给你留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阿宁,林二牛已经完了,二哥也回家了,日后身上的担子可卸下来了。”
林长宁接过油纸包,里面是一包满满的松子糖,林长宁愣了一下,突的脑海里闪过小时候缠着爹娘买松子糖的事,小时候不富裕,也就过年时能吃到,那年家中收成差便没买松子糖。
她吵着想吃,爹娘说来年再买,她便失落了好久,后来是二哥趁着过年去集市上摆了三天摊子,攒了钱给她买的松子糖,还给阿弟带了刀纸,二哥向来是最疼他们的。
拿了一颗丢进嘴里,松子糖又甜又香直甜进人的心窝林长宁递过去:“二哥你也吃。”
林长斯摇摇头:“我不爱吃甜的,你自个吃就好。”
林长宁眉眼弯弯笑道:“那我便拿去给二丫三丫一道分了。”
林长斯笑得温和,看着妹妹的眼神却无比悲伤:“不必与她们分,是给你的,阿宁遭了太多的罪,家中欠你,希望阿宁日后能顺遂些便好。”
林长宁收了笑明白二哥是在心疼她,没说话,又吃了颗松子糖。
“二哥,真的很甜,你尝尝,我喂你。”
“好,多谢阿宁了。”
林二牛家——
下午林长青找人去通知家中,不曾想给钱也没人愿意去,一次开堂几乎半个县城都传遍了这件事,路人看见他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更有甚者还会在他经过之时吐上一口痰。
他从未如此被侮辱过,可是父亲正昏迷,时间就是父亲的命,无奈只得自己跑了一趟去请了郎中。
可惜,一来一回之间,时间还是晚了。
待找到人好说歹说将人带到牢狱之时,父亲已然无力回天了。
郎中只是把了下脉,便摇摇头让他准备后事。
他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银子才请了牢头愿意为他跑一趟去家中寻家人来。
晚间,刘氏和林长孝刚到门口,人便在狱中咽了气,临死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死死握住大儿子的手喉咙里呵嗤呵嗤的,临了道了一句:“林长,平!小畜生!该 !死!”
林长青看着父亲在狱中咽了气,对林长宁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父亲,儿只要不死,便一定为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