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宁有些纳闷,奇了怪了,石千户不是叛逃了么,他家侄女来她们家中做什么,虽说之前和石千户喝过几场酒一起吃过几场饭,但是应当是和石千户弟弟一家没什么牵扯的,再者说,石千户不是都已经走了么,带着家眷火烧粮仓那日就带着一家逃之夭夭了,石千户弟弟这一出属实是让人看不明白。
马三娘有些气呼呼的看着角落里坐着的石菊晴,看见林长宁不解冷哼一声:“我们家大哥和她已经订了亲,她大伯借着定亲那日将通敌的信件给丢进了我家水井栽赃我爹,若不是天冷信纸给冻在冰层,后来又在水桶之下找到了粘连的信纸,我爹怕不是要冤死在牢狱,
那日我爹刚下了狱,石家的人就急急忙忙上门打听,话里话外就是要回二人庚帖,原是想着就此应下省得耽误了她家的大好姻缘,没曾想婚还没来及退,她家大伯就火烧粮草逃了去,石菊晴,你要是还有些脸面就应该呆在家中莫要出来!打量谁不知道你家那点小心思。”
说完还斜斜的瞥了一眼林长宁:“打量着谁能看上你,好让你攀个高枝?好保住你那一家忘恩负义的?我家大哥还没退亲呢!哼!”
另外一旁的几个少女也盯着角落里的石菊晴,眼神里颇为不屑。
林长宁无奈,一群小娃娃还在呢,一群少女就这么在她家吵起来太不合适了,林长宁从自己房间搬来一张小马扎:“好了,别吵了”
一群小娃娃和少女转头看向林长宁,林长宁自顾自的坐下:“来者是客,三娘,少说几句,既还没退亲便还算亲家的。”
马三娘抿着嘴有些不服气,但是到底还是记得不是在自己家,如今她自己开了铺子,有了营收,自然是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如今能挣钱,而且在铺子里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性格慢慢的也练得泼辣爽利,其实还是想损上几句姓石的,但是见林长宁都开口了也不好在说什么。
角落里的少女越发的无地自容,泪珠滴答滴答落在手背上,小声的啜泣着,然后猛地站起身似乎就要往外冲。
这个样子林长宁哪敢让人出去冷声叫住人:“站那!回去坐下!”
站起身的石菊晴闻言一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长宁看了一眼胡家的两个小孩,机灵的小芽赶忙拉着石菊晴把人往凳子上摁。
“姐姐,姐姐,叔叔让你坐着,你就坐下吧。”
一群小娃娃和少女头一次见林长宁发火,没一个敢再说话的,虽然林长宁平时待人宽厚,但是乍一冷脸还是唬人的紧:“都坐好。”
一群人瞬间噤声,林长宁撩起袍子坐在凳子上:“石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石菊晴似乎没想到林长宁会问她,打着哭嗝哽咽:“不,不委屈,是我家不好,三娘没说错。”
林长宁目光扫向一众少女:“我想问大家几个问题,第一,石千户为何逃走时不带走自己弟弟呢?”
张千户家十一岁的小女儿磕磕绊绊的答道:“因为,因为走的急。”
林长宁深吸一口气:“若真是至亲之人你们会在家人落难时逃跑么?”
马三娘似乎明白林长宁想说什么,跟着摇了摇头:“不会,一家人,合该同生共死的。”
“那就是了,没带着一起走,却带着自家儿女妇人逃跑,说明什么?说明关系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亲近,石姑娘心中定然是委屈对吧,敢问石姑娘,你家父亲和大伯平素关系如何?”
石菊晴明白林长宁是在为她说话讷讷道:“平时也来往,但是早就分了家,我家父亲和大伯关系一般的。”
林长宁笑笑:“平素关系一般,却帮着和你们和马千户家中结了亲,你们是不是还感激过你大伯?”
石菊晴红了眼眶点点头:“父亲母亲确实感激大伯为我说了门好亲事,但是自从,自从马千户被抓那日就开始骂大伯了。”
这个年头,马千户若真是通敌,他家姑娘如果嫁了,这辈子就毁了,如果退婚,也难找好的婚事,马千户出事时石家的老二简直又惊又怕,还是石千户告诉他可以去先把婚退了,然后再细细打算,省的被牵连到了。
林长宁盯着场中一群女孩的脸又道:“这件事说起来,石姑娘应该也是受害者,若他家真和石千户家中有什么勾结,这会大可以学着石千户走掉对吧,
你们也都应当知晓背叛的下场是什么,石千户自然是更加知道的,所以石姑娘家中便是被推出来承受大家怒火的 ,但是你要说石姑娘家中有什么错?确是没有的,他们也被蒙在鼓里,要说有罪,只能说是和罪魁祸首同处一个家族。”
林长宁看着场中一群女孩似懂非懂的样子:“所以大家即便是有怒火,也不应该朝着石姑娘奚落,他家虽然姓石,但是和石千户家中分明是两家人,真正得利的是石千户及其子女,大家要恨也该恨石千户,或者因此受益的他的子女,
至于石千户的侄女哥哥,一不知晓石千户这件事,二,不曾因此事受益,所以不该如此苛责于他们,尤其同为女子,你们更应该明白石姑娘此事之无辜。”
林长宁看着有些羞愧的相互看看的少女们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石姑娘决定不了自己的婚事,马家一事婚姻之事已然毁了大半,石千户之事一出,想必大家都想得到她的艰难,石千户确实可恨,但是这事不该由一无辜女子来承担,
三娘,我曾与你讲过,女子在世上生存本就疏为不易,即便是你们不能共情,同为女子,也不该落井下石,烧粮仓的是石千户,定亲的是石家父母,承受羞辱的却是石姑娘,此事,不对。”
一群小孩左右看看,少女们也在思索林长宁说的话,马三娘红了脸,有些羞愧。
门外其实一群妇人也听了半天,闻言刘婶婶先进了门,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后走到委屈啜泣的石菊晴身旁拍拍少女的背:“长平此话有理,此事却是委屈了阿晴,三娘,过来道歉。”
马三娘是服气的,闻言走到石菊晴身旁俯身道歉:“对不起,石姑娘。”
刘婶婶叹了口气看着哽咽的说不出来话的少女将人搂进怀里:“阿晴是个好孩子,莫哭了,咱马家不退婚,还是原定的日子,咱们该办的还是办的。”
少女回身拥着妇人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哭腔,竟是感动的一言也难以说出。
其他妇人也陆陆续续进了门端着扁食和刚炸好的果子进了门,胡嫂嫂打趣:“好了好了,喜庆的日子这么哭什么,抓紧洗洗手先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