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夜雾缠在片场的灯架上，顾疏桐指尖还残留着裴砚舟喉结的温度——她刚才替他擦掉嘴角的润喉糖渣时，那家伙偏头躲了下，像只炸毛的猫。
可此刻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两人脸色发青，她盯着\"十年前的真相该见见光了\"那行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十年前...\"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拍《霜刃》时顾老爷子送的杀青礼。
当时她才十八岁，在雪山片场冻得直打颤，有个场务大叔总往她保温杯里塞姜茶，后来突然就不见了——难道林浩然说的\"旧账\"和这人有关？
裴砚舟的拇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把他眼下的青黑衬得更重：\"匿名短信来自境外服务器，用了三层加密。\"他突然抬头，眼尾泛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但Ip定位到林氏在温哥华的分部。\"
顾疏桐扯过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自己肩头，檀木香气裹着他体温涌上来。
她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润喉糖纸，那是下午对戏时他偷偷塞的，说\"影后大人别把嗓子哭哑了\"。
现在想来，这人总在她最绷不住的时候递糖，倒像提前备好了软着陆的垫子。
\"开会。\"她把润喉糖纸团成小团弹他额头，\"叫何敏和晓月。\"
二十分钟后，化妆间临时改成的会议室挤得像罐沙丁鱼。
何敏抱着笔记本电脑撞开门，发梢还滴着雨珠：\"刚截到林氏买的营销号草稿，标题是'顾疏桐十年前潜规则疑云再发酵'。\"她把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霜刃片场神秘男子\"几个字刺得顾疏桐瞳孔收缩。
顾晓月缩在墙角啃指甲，发尾沾着场记板的木屑——这丫头刚拍完哭戏，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胭脂。
她突然举起手机：\"姐，我也收到短信了。\"屏幕亮起来，\"《红妆》剧组存在虐待群演、挪用公款等多项黑幕，证据已寄往监管部门\"的字样让空气瞬间凝固。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手指敲得桌面咚咚响：\"林总这是要海陆空三军齐发啊。\"他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顾疏桐瞥到那是个电影胶片盘，想起上次醉酒他说\"这是给电影刻的婚戒\"。
此刻他抓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三个圈，\"第一波舆论战，第二波内部瓦解，第三波官方施压。\"
\"那我们就见招拆招。\"顾疏桐捏着翡翠镯子转了两圈，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晓月，你把收到的短信转给技术组，让他们查Ip。\"她转向何敏，\"联系《电影人》和《文艺观察》的记者，明天上午十点直播探班，我要让观众看到群演在吃张奶奶煮的红烧肉，财务报表就贴在导演办公室墙上。\"
何敏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已经约了，《电影人》的老周说要带摄像机拍你给群演讲戏的片段。
对了，上次救场的张奶奶说要煮二十锅姜茶，说'咱们剧组的姑娘小伙儿可不能让雨淋寒了心'。\"
顾晓月突然从墙角窜过来，发顶的木屑簌簌往下掉：\"姐，我去当群演的联络人！
上次拍哭戏时大家说你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暖宝宝，我可以把这些故事写成小作文发超话！\"她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我还让助理把场记本拍了照，每天的开支明细都记着呢！\"
裴砚舟突然把记号笔一扔，俯身揉乱顾晓月的头发：\"小丫头片子挺有当制片的天赋。\"他转向顾疏桐，眼底的青黑被笑意冲淡不少，\"我让安保把片场的监控全换成4K的，连张奶奶的姜茶锅都拍得清。
网络安全组明天就到，林氏要是敢黑我们的系统...\"他突然凑近顾疏桐耳边，压低声音，\"我让他们的服务器先尝尝被《红妆》花絮轰炸的滋味。\"
顾疏桐感觉耳尖发烫，故意用剧本拍他后背：\"正经点。\"可手指却悄悄勾住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这是他们最近才有的小动作，像两根藤蔓在暗里缠紧。
裴砚舟的掌心有常年握分镜尺磨出的薄茧，此刻正一下下蹭着她的指腹，像在说\"别怕\"。
凌晨三点，雨终于停了。
顾疏桐站在片场门口送何敏上车，回头时看见裴砚舟蹲在路灯下，正给张奶奶的流浪猫喂鱼干。
暖黄的灯光裹着他的侧影，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倒不像那个能把投资人骂到摔门的\"疯批导演\"，倒像个偷跑出来玩的大男孩。
\"在看什么？\"他突然抬头，嘴角沾着猫毛，眼睛却亮得惊人。
顾疏桐摸出颗润喉糖抛过去，看他手忙脚乱去接：\"看某个说自己是工作狂的人，其实是猫奴。\"
裴砚舟把糖含进嘴里，甜意漫开时突然正色：\"刚收到消息，林氏在温哥华的账户被冻结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银行的通知邮件，\"有人匿名举报他们洗钱。\"
顾疏桐心里一跳，想起顾老爷子上周说\"有些旧部该回家看看了\"。
她没接话，只是伸手替他摘掉后颈的猫毛：\"所以啊——\"她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晨光，《红妆》的灯牌在薄雾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他掀不起浪的。\"
可这话刚说完，顾晓月的微信弹窗就跳了出来：\"姐，监管部门的人到片场了，说要查账。\"
晨雾里，张奶奶的姜茶锅又开始冒热气。
这次的蒸汽里，除了甜香，还裹着点剑拔弩张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