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裴砚舟手背上轻轻一扣,像是深海里的鱼碰了碰礁石。
裴砚舟的掌心立刻覆紧她的指节,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
\"顾小姐,恭喜你拿到了账本。\"电话里的呼吸声轻得像蛛丝,却裹着刺,\"赵天成的老朋友可不止顾振华一个。\"
顾疏桐喉间泛起铁锈味——是刚才追楼梯时咬到了唇。
她盯着裴砚舟的喉结,对方正垂眼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次肢体接触,比拍《红妆》时借位的拥抱还要近。
\"说重点。\"她压着心跳,故意把尾音挑得冷硬,像从前面对记者时的御姐腔调。
\"明天凌晨四点,西城区老火车站。\"对方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像被什么惊到,\"别带警察,否则...你手里的账本会变成碎片。\"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顾疏桐脱口而出,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手机用的是海外虚拟号,连何敏都要通过助理转接——除非...
\"你会知道的。\"电话\"咔\"地挂断,忙音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裴砚舟松开手去摸她的后颈,体温隔着真丝衬衫烫得人发颤:\"在抖?\"
\"穿太少。\"顾疏桐扯了扯露肩裙,目光扫过被按在书架上的顾振华。
老头此刻安静得反常,嘴角还挂着笑,像看一出他早写好结局的戏。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何敏举着手机冲上来:\"陈队说匿名报警的Ip定位在二楼男厕,现在正调监控——你们怎么了?\"她顺着顾疏桐的视线看向顾振华,突然顿住,\"老顾头笑什么?\"
\"笑我们傻。\"裴砚舟把账本塞进顾疏桐怀里,指尖在封皮上敲了敲,\"他说赵天成有朋友,现在这通电话就是证明。\"
顾疏桐低头翻账本,1995年那页夹着张照片: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站在工地前,左边是顾振华,右边...她猛地抬头——走廊尽头的监控器闪着红光,像只独眼。
\"去老火车站。\"她把账本塞进何敏怀里,\"你带账本回警局,我和裴砚舟去赴约。\"
\"疯了?\"何敏攥紧账本后退半步,\"赵天成能买通顾振华,就能在火车站埋十支穿甲弹!\"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掏出手机晃了晃:\"我让场务组借了《红妆》拍追车戏用的微型摄像头,贴在她耳环上了。\"他指了指顾疏桐右耳的珍珠耳钉,\"陈队说只要我们进火车站五百米,特警队就从三个方向包抄。\"
顾疏桐摸了摸耳钉,珍珠表面果然有粒硌手的凸起。
她抬头看裴砚舟,对方正歪着脑袋冲她笑,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浅红,像只偷藏了鱼干的猫。
\"所以现在?\"何敏扯了扯自己的西装外套,\"我去当移动证物箱,你们去当诱饵?\"
\"姐,你可是能把对家黑热搜压成娱乐新闻的何敏。\"裴砚舟拍了拍她肩膀,\"诱饵要够香,猎人才能上钩。\"
凌晨三点五十分,老火车站的破窗户漏进冷风,刮得顾疏桐的大衣下摆猎猎作响。
她缩在废弃的售票厅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左边第三个柱子后面有影子。\"裴砚舟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他此刻在二楼月台,穿了件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灰夹克,活像《红妆》里潜伏的地下党。
顾疏桐假装低头看表,余光扫过左边柱子。
果然有团黑影闪了闪,像片被风卷起的破报纸。
她心跳陡然加快,指尖掐进掌心——这是她当年拍《霜刃》时练的镇定法,疼能让人清醒。
\"何敏到了吗?\"她对着空气问,其实是在问耳机里的何敏。
\"陈队的车停在后门巷子里,特警队在货仓区待命。\"何敏的声音很稳,\"你耳环的摄像头信号强得很,我现在看你,连睫毛都数得清。\"
顾疏桐忽然想笑——三个月前她还在为代言翻车的热搜头疼,现在竟和裴砚舟、何敏玩起了警匪片桥段。
命运这编剧,比裴砚舟还爱整活。
脚步声从铁轨方向传来,\"咔嗒咔嗒\"像老式钟表的齿轮。
顾疏桐贴着柱子站直,月光从她背后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个细长的影子。
\"顾小姐。\"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顾疏桐抬头,月光里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下半张脸——下巴有颗黑痣,和她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叠。
\"张伟?\"她脱口而出。
男人摘帽,露出陈浩然导演助手那张熟悉的脸。
两年前陈导拍《山河志》时,张伟负责场务,总爱端着保温杯给演员送枸杞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此刻那双眼却像淬了冰,\"顾大影后记性不错。\"
\"赵天成的合作伙伴?\"顾疏桐往后退半步,踩碎了脚边的玻璃渣。
\"他给陈导投资拍《山河志》,条件是让他儿子演男主。\"张伟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在夜色里明灭,\"陈导不肯,说'我要选有演技的'——结果陈导的车刹车失灵,掉进了护城河里。\"
顾疏桐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记得陈导出事那天,自己在片场哭到妆都花了。
后来警方说是意外,可陈导开了二十年车,怎么会在平路上踩错油门?
\"所以你...\"
\"我查了三年。\"张伟的烟烧到手指,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查到赵天成买通了修车行,查到顾振华帮他做假账,查到你拿影后那天,赵天成在庆功宴上摔了红酒杯——他说'这奖该是我儿子的'。\"
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炸响:\"他腰上有东西!\"
顾疏桐的视线扫过张伟腰间——果然鼓着块,像是枪柄。
她喉咙发紧,却听见自己说:\"所以你现在要干什么?\"
\"我要赵天成的笔记本。\"张伟突然笑了,\"他藏了份更详细的罪证,只有我知道密码。\"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跟我来。\"
废弃车厢的铁锈味刺得人鼻子发酸。
顾疏桐跟着张伟钻进车厢,裴砚舟的脚步声在外面由远及近。
张伟指着角落的破木箱:\"在里面。\"
裴砚舟挤进来,手自然地护在顾疏桐后腰。
木箱里躺着个黑色笔记本,封皮印着赵天成的私人logo——只衔着橄榄枝的鹰。
\"密码。\"张伟说。
裴砚舟输入密码,锁\"咔\"地弹开。
顾疏桐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里面贴着陈导车祸现场的照片,背面写着\"200万买命\"。
\"所有证据都在这儿了。\"张伟突然扑过来,顾疏桐本能地后退,却撞进裴砚舟怀里。
警笛声从远处炸响。
张伟脸色骤变,转身就跑。
裴砚舟拽着顾疏桐追出去,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柄出鞘的剑。
张伟在铁轨边被特警按倒时,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亮着\"未知来电\",号码和凌晨那通一模一样。
裴砚舟的手覆上来,和她一起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很轻,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羽毛。
\"顾小姐,\"这次是个女声,甜得发腻,\"恭喜你拿到了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