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
凌晨四点的警局冷气开得足,她后颈却沁出薄汗——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像团跳动的火,灼得人眼疼。
裴砚舟的拇指轻轻覆上她手背。
他指节上还留着方才拽住刘洋时的红痕,此刻却暖得像块捂热的玉:\"我开免提。\"
\"顾小姐,\"电流杂音里渗出的男声比凌晨更沉,像砂纸擦过铁皮,\"恭喜你收了网。
但你以为...这就是全部?\"
顾疏桐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陈导在片场拍她肩说\"小顾的眼睛能演碎玻璃\"的温度突然涌上来,她压着颤音开口:\"你是谁?\"
\"明天晚上十点,南城区老剧院。\"对方根本不接话,\"想彻底了结,就一个人来。\"
\"凭什么信你?\"裴砚舟突然出声,指腹在顾疏桐手背上摩挲两下——这是他们在片场对戏时的暗号,意思是\"稳住,我在\"。
\"你以为刘洋交的账本里没我的名字?\"男声低笑,\"赵天成海外十二家公司,最后那家'梧桐影'的法人章,现在还在我保险柜里。\"
顾疏桐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方才在电脑上翻到的交易记录,\"梧桐影\"三个字在洗钱链末端闪着冷光——那是她十八岁刚出道时,父亲为她注册的个人工作室,三年前就注销了。
\"十点整,老剧院后台第三排幕布后。\"电话\"咔\"地挂断,忙音刺得人耳膜发疼。
何敏端着新泡的咖啡撞开门时,正看见顾疏桐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指节泛白:\"明晚十点,老剧院。\"
\"胡闹!\"何敏的马克杯\"咚\"地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在交易记录打印件上,晕开团模糊的污渍,\"刚抓了刘洋,转头就去见未知人物?
你当自己是007?\"
裴砚舟从外套内袋摸出那枚U盘,在指尖转了两圈:\"对方能精准定位到'梧桐影',说明早就在盯着顾疏桐。
躲是躲不掉的。\"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但也不能真让她一个人去。\"
凌晨五点的警局会议室,三人脑袋凑在老剧院平面图前。
何敏用红笔圈出后台逃生通道,笔尖戳得纸页沙沙响:\"我带两个安保守外围,五分钟内调齐特警。\"她抬头盯着顾疏桐,\"你进去后,裴导跟在侧幕,我在观众席第三排——\"
\"不行。\"顾疏桐突然按住她手腕,\"对方要的是'一个人',多一个人都可能打草惊蛇。\"她转向裴砚舟,眼尾的泪痣跟着晃了晃,\"你藏在幕布夹层,能听见动静就行。\"
裴砚舟的手指在平面图上点了点后台通风口的位置:\"我从这里翻进去,离第三排幕布十米。\"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笑出颗虎牙,\"影后小姐,你可得记得喊'卡',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冲出来英雄救美。\"
顾疏桐被他逗得轻嗤一声,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袖口——这个动作小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只有裴砚舟感受到那点若有若无的温度。
老剧院的霉味比记忆里更重。
顾疏桐踩着掉漆的红地毯往后台走,高跟鞋叩在木板上的声音像敲在鼓膜上。
她数着台阶:\"一、二、三...\"数到第七阶时,侧幕传来极轻的摩擦声——是裴砚舟到了。
第三排幕布泛着陈旧的酒红色,边缘缀着的流苏结着蛛网。
顾疏桐刚伸手要掀,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顾小姐来得挺准时。\"
那声音比电话里更哑,带着常年抽烟的沙砾感。
顾疏桐转身的瞬间,后颈汗毛根根竖起——路灯透过破损的彩玻窗照进来,映出张她见过三面的脸。
\"李...明?\"她脱口而出。
那是两年前《春山》项目的执行制片人,当时总缩在投资方身后记笔记,存在感弱得像张便签纸。
李明摘下鸭舌帽,露出谢顶的发髻。
他手里捏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中泛着冷光:\"赵总说你是块硬骨头,我还不信。\"他歪头笑,\"现在信了——能把刘洋那个软蛋逼到自首,顾影后果然有手段。\"
顾疏桐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她余光瞥见左侧幕布微微晃动,知道裴砚舟正贴着幕布往里挪。
面上却维持着顶流的冷傲,挑眉道:\"所以你大费周章把我骗来,就为了夸我?\"
\"当然不是。\"李明的刀尖慢慢划过她肩线,\"赵总在瑞士存了三亿,密码在个硬盘里。\"他突然凑近,腐坏的烟味喷在她耳垂上,\"我要你帮我拿到它。\"
\"凭什么?\"顾疏桐咬着牙往后仰,后背抵上幕布的瞬间,摸到了藏在褶皱里的裴砚舟的手指——他在轻轻敲摩斯密码:\"等。\"
\"凭这个。\"李明从怀里掏出个手机,屏幕亮着段视频。
顾疏桐瞳孔骤缩——画面里是她母亲在养老院的花园里喂鸽子,镜头缓缓上移,对准了墙角的黑色摄像头。
\"顾夫人最近睡眠不好,\"李明的刀尖顺着她锁骨下滑,\"我让人给她换了新枕头,里面塞了监听器。\"他笑出缺了颗牙的齿缝,\"你说...要是她听见宝贝女儿被刀抵着脖子的声音,会不会犯心脏病?\"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周去养老院,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小桐,最近总听见嗡嗡的声音\",当时只当是老人耳背。
原来从那时起,这双眼睛就盯上了。
\"硬盘在哪?\"她哑着嗓子问。
\"后台道具间,最里面的戏服箱子。\"李明把刀收进袖管,\"拿到后去侧门,我开车送你——\"
\"不用。\"顾疏桐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得木板咚咚响。
她能感觉到李明的视线黏在背上,像团烧红的炭。
道具间的霉味更重。
顾疏桐掀开第十个戏服箱子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块。
她刚把硬盘塞进外套内袋,就听见门外传来李明的冷笑:\"顾小姐,该走了。\"
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炸响:\"何敏已经带特警包围侧门!\"
顾疏桐猛地转身,正看见李明从怀里掏出把枪。
她脑子\"嗡\"地炸开,鬼使神差地扑向最近的道具桌——那上面摆着《红妆》拍过的戏用花瓶,是裴砚舟特意让人从剧组搬来的。
\"砰!\"
枪声混着瓷片碎裂的脆响。
顾疏桐感觉左肩火辣辣地疼,却看见李明捂着膝盖倒在地上——裴砚舟举着半块花瓶碎片,指节上淌着血,眼睛红得像要烧起来:\"顾疏桐,你再乱跑我就...就把你绑回剧组重拍三百遍哭戏!\"
警笛声穿透老剧院的破窗户。
何敏举着对讲机冲进来,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特警。
李明被按在地上时还在骂:\"硬盘密码是...是...\"
\"。\"顾疏桐扯下领口的丝巾,给裴砚舟包扎伤口,\"赵天成的生日是4月4号,我猜的。\"
裴砚舟盯着她肩上渗血的伤口,喉结动了动:\"你该去医院。\"
\"先看硬盘。\"顾疏桐把硬盘塞进何敏手里,\"里面要是有我妈被监视的证据...\"
\"已经让技术组待命了。\"何敏捏了捏她手背,转身跑向警车。
凌晨的风卷着老剧院的灰尘灌进来。
顾疏桐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这才感觉到左肩疼得钻心。
裴砚舟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按着伤口:\"刚才你扑向花瓶的时候,我差点...\"
\"差点什么?\"她仰起头笑,眼尾还沾着瓷片的碎渣。
裴砚舟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梢:\"差点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完。\"他突然掏出个创可贴,上面印着剧组的兔子logo——是上次拍宣传照时顾疏桐硬塞给他的,\"先凑合贴一下,等会去医院我给你买十盒。\"
顾疏桐接过创可贴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来的手在抖——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屏幕亮得刺眼。
裴砚舟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血肉渗进骨头里。
远处警灯旋转的红光映在他镜片上,把瞳孔染成血红色。
\"接吧。\"他说。
顾疏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