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时，指尖在寒风里微微发颤。
裴砚舟的掌心还焐着她的手背，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连呼吸声都混作一团。
“顾影后。”电话那头的女声突然变成了低沉男声，像砂纸擦过锈铁，“我是赵天成最后一个老朋友。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这只是开始。”
顾疏桐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天前员工递水时蓝玫瑰刺青的影子在眼前晃，李文博掏刀时手腕那抹蓝也跟着晃——原来都是同一个线。
她捏紧手机，尾音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钉子：“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明天晚上十点，西城区老电影院见。”对方轻笑一声，背景里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不来的话……”他拖长音调，“你新戏的路透，我让人往热搜买了十个位置。”
顾疏桐的瞳孔骤缩。
裴砚舟立刻凑过来，额头几乎抵着她的，耳尖蹭过她发梢：“开免提。”
“顾影后这么聪明，该知道我要什么。”男声继续，“你不来，我就让全国观众看看——”他刻意停顿，“顾大影后在片场扇新人耳光的‘敬业’视频。”
手机在掌心烫得惊人。
顾疏桐想起三天前那个场工，递水时故意撞她手肘，保温杯里的水泼在新人裙角——当时她顺手扶了对方一把，倒被摄像机抓了个“推人”的角度。
“地址发你了。”男声说完就挂了，忙音像根细针，扎得耳膜生疼。
裴砚舟立刻抽走她手机，拇指快速划拉屏幕。
何敏不知何时从楼梯口闪过来，黑色大衣下摆还沾着雪：“查了，号码是虚拟的，定位在老城区废品站——和李文博的地下炸弹藏点直线距离五百米。”她掏出蓝牙耳机塞给顾疏桐，“陈队带了三组便衣，我让小周在影院后巷蹲守，你俩进去……”她盯着顾疏桐后颈凸起的骨节，声音软了半分，“小心点。”
顾疏桐摸了摸后颈的疤。
那是十七岁拍武戏时摔的，平时不痒不痛，这会子烧得像块炭。
她扯了扯裴砚舟的袖口：“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套？”
“是套也得钻。”裴砚舟把自己的围巾绕到她脖子上，松松垮垮打了个结，“但得让他们先钻我们的套。”他冲何敏挑眉，“敏姐，把我上次给你的‘备用方案’发陈队。”
何敏秒懂，指尖在手机上翻飞：“已发。另外——”她从包里摸出个银色小盒子，“防狼喷雾，新研发的，喷人眼睛能晕十分钟。”
顾疏桐接过塞进大衣内袋，抬头正对上裴砚舟似笑非笑的眼：“怎么？怕我打不过？”
“怕你舍不得打。”裴砚舟拽了拽她围巾，“毕竟——”他压低声音，“来的要是老熟人呢？”
老电影院的木门在十点整发出吱呀一声。
顾疏桐踩过满地碎玻璃，霉味混着潮土味直往鼻子里钻。
裴砚舟走在她左后方半步，皮鞋尖轻轻踢开脚边的可乐罐，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影厅里响得惊人。
“左边第三排有动静。”裴砚舟突然低语。
顾疏桐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红色座椅的阴影里，有团黑影晃了晃。
她摸住内袋的喷雾，刚要迈步，后腰被裴砚舟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是他们商量好的“等我”暗号。
裴砚舟往前跨了两步，故意踢到个塑料瓶。
黑影顿了顿，缓缓直起腰。
顾疏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看见对方戴着顶黑色毛线帽，帽檐压得极低，下巴却有些眼熟。
“顾影后。”男人摘帽子的动作很慢，露出的轮廓让顾疏桐太阳穴突突跳——是李晋城，三年前和她争《红妆》女主的演员。
当时李晋城在发布会上摔了她的奖杯，后来又被曝买水军黑她“靠后台”，结果被顾疏桐用当年试镜的全程录像打脸，彻底糊到查无此人。
“赵天成的老朋友？”顾疏桐冷笑，“你倒是会给自己贴金。”
李晋城的手指攥紧帽檐，指节发白：“我和他合作五年，给你们顾家断过三次资源！”他突然笑起来，“要不是你那个便宜弟弟顾明远总拦着……”
顾疏桐的呼吸一滞。
裴砚舟的手悄悄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像根定海神针。
她盯着李晋城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上个月顾明远在家族聚会上说的话：“姐，最近有人在查你早年的代言合同，我让法务部盯着呢。”
“说重点。”裴砚舟插了句，“你要我们做什么？”
李晋城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甩在顾疏桐脚边。
照片上是个生了锈的保险箱，背景是老电影院的红色幕布——和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幕布花纹分毫不差。
“赵天成所有的洗钱记录、威胁名单，都在这箱子里。”李晋城的喉结动了动，“我要你们打开它。”
“然后呢？”顾疏桐弯腰捡起照片，指尖蹭过保险箱边角的划痕——和李文博U盘里某个文件的附件图，划痕位置一模一样。
“然后？”李晋城突然逼近两步，裴砚舟立刻挡在顾疏桐身前。
李晋城盯着裴砚舟绷紧的肩线，嗤笑一声，“然后你们把证据交给警方，我要看着赵天成的商业帝国，连渣都不剩。”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
裴砚舟的睫毛轻颤两下——这是他们“有问题”的暗号。
她垂眸看照片，发现保险箱底部有个极小的凹痕，像被钥匙划过。
而李文博的口供里提过，赵天成有把黄铜钥匙，从不离身。
“密码。”顾疏桐直起身子，“多少？”
“。”李晋城说得太快，像背好的台词，“赵天成这人，越危险的东西越爱用简单密码。”
裴砚舟蹲在保险箱前，指尖在密码盘上敲了敲。
顾疏桐注意到他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裤脚——这是“等我检查”的暗号。
她假装整理头发，余光瞥见裴砚舟用指甲盖刮了刮密码盘边缘，刮下点白色粉末。
“咔嗒。”保险箱开了。
顾疏桐掀开箱盖的瞬间，闪光灯刺得她闭眼。
等再睁眼，箱底整整齐齐放着一沓文件，最上面是赵天成和李晋城的合影，时间是三年前的慈善晚宴——正是李晋城黑她最狠的时候。
“拿好。”裴砚舟把文件塞进她怀里，“何敏说陈队到后巷了。”
“想走？”李晋城突然抄起旁边的椅子，椅腿砸在地面发出闷响，“顾疏桐，你以为我真会把证据交出去？”他盯着她怀里的文件，眼白里血丝乱窜，“这是我和赵天成的命，也是你的——”
警笛声像惊雷劈开夜色。
李晋城的脸瞬间煞白，椅子“哐当”砸在地上。
他转身就跑，却被裴砚舟伸脚一绊，整个人扑在碎玻璃上。
顾疏桐刚要追，裴砚舟拉住她手腕：“别碰他，有玻璃渣。”
何敏带着警察冲进来时，李晋城正趴在地上骂骂咧咧。
陈队蹲下来给他戴手铐，突然从他口袋里摸出个遥控器，红色按钮还在闪：“老顾，这是李文博说的炸弹遥控器？”
顾疏桐怀里的文件“哗啦”掉了一地。
裴砚舟弯腰帮她捡，指尖突然顿住——最底下的文件上，盖着“顾氏集团”的公章，日期是她十七岁那年。
“顾影后。”陈队举着遥控器走过来，“这东西我们带回去检测，您和裴导先——”
手机震动从大衣内袋传来。
顾疏桐摸出手机，屏幕上又是那个乱码号码，备注栏的“未知来电”刺得人眼睛疼。
她抬头看向裴砚舟，他正盯着她后颈的疤，喉结动了动：“接吧。”
顾疏桐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顾小姐。”这次是个苍老的声音，像古旧留声机里的杂音，“你以为李晋城是最后一个？”他低笑两声，“你后颈的疤，是顾明远推的吧？”
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上打滑。
裴砚舟立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却怎么也焐不化她后颈的寒意。
她望着李晋城被押上警车的背影，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突然想起顾明远上周说的话：“姐，我新交了个朋友，说是能帮你彻底解决那些麻烦。”
夜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里面的红色卫衣在警灯下泛着暖光。
裴砚舟把文件重新理好，塞进她怀里时，指腹轻轻蹭过她后颈的疤：“回家？”
“嗯。”顾疏桐点头，目光扫过舞台角落的幕布——那里有道极浅的蓝，像朵未开的玫瑰。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她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