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埃腓·哈坎来说,这场战争本该很遥远。
他只是某个鄂图曼二线部队中的步兵营营长,军衔比主力营的还要低半级,只是个上尉。
真要有战事也基本轮不到他,平日里就是跟一帮新兵凑着混日子,还算是惬意。
但天知道宫廷里那些老爷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投吸大明!
人家都没来打你,你非要主动招惹人家!
不过他也只是随便吐槽几句罢了。
因为在战争的最开始,前线的事情依然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
鄂图曼为这次投吸,是做足了准备的,所以参战的部队早就已经确定好了,根本轮不到他麾下的二线部队凑热闹。
只不过嘛......战事的发展似乎有亿点不顺利。
哪怕是埃腓这种小喽啰,都听闻了海军的惨败。
虽然对密斯儿的战事还算顺利,报纸上大肆渲染说很快就可以收复失地了,广播和电台里更是不断各种各样慷慨激昂的振奋呼声,仿佛鄂图曼立刻就可以拳打新罗刹、脚踢大明国,恢复绿萝荣光。
对海军的惨败视而不见,却为陆军虚妄的胜利而欣喜若狂。
同时只会在嘴上咋咋呼呼的高兴、庆祝,但没有多少人会主动去征兵处报到,也没几个人会去给前线募捐的箱子里放哪怕一分钱。
它们为自己想象中的胜利,提供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何其悲哀啊!
埃腓对此只是一笑了之,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族总是这样莫名的自信心膨胀,仿佛它们自信了就能赢似的,丝毫不懂得谦逊,也没有个清晰的自我认知。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人的祖先,覆灭了拂箖国,踏足泰西,将鄂图曼推向了巅峰。
不过就像是他从大明那儿听来的一句话所说的:“祖上阔过,那也是祖上,不是你。”
如今的鄂图曼,早已不复当年巅峰时期的辉煌,甚至衰弱到让人无法直视。
泰西人评价说:真是群可悲的家伙。
大明人评价说:地广而兵弱,反手可灭之。
前者可能是嘲笑、感叹。
但后者貌似是认真的。
因为就在海军惨败后不久,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刺耳的警报声在军营中响起。
埃腓知道出事了,他立刻穿戴整齐冲到团指挥部参加会议。
而他在那场会议上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密斯儿没能打下来,前线部队已经撤退了。
然后就是一个更坏的消息。
明军的铁蹄,已经踏入鄂图曼本土了。
由它们主动挑起的战火,已经被大明烧回到它们自己身上了。
它回来得是那么快,那么突然,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当埃腓记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久久无法平静。
但这般表现已经比在场的许多人好太多了。
尤其是团里面那个出了名的酒囊饭袋营长,当场捂着胸口晕倒在地。
不知道是被明军隔空吓的,还是想到自己很可能要上战场了怕的。
说来也可笑,关于明军的一则消息,居然都能隔空放倒一个营长!
整得跟混沌污染似的,听都听不得是吧!
被强行拽进战火的埃腓,在团长的指派下,负责补充兵训练工作。
其实这也是它们这支部队原本的工作,组建一个架子来训练补充兵,然后送到前线。
所以他确实是参战了,但也只是比平时忙碌了许多,不但要加班加点训练更多补充兵,还得目送自己训练出来的年轻人,被一批批的送上很可能会有去无回的战场。
但他已经很知足了。
因为比起心理上的压力与磨难,战场上的枪林弹雨才更让他揪心。
只可惜,事态的发展似乎不允许他维持这样一个还算是轻松的工作。
随着明军的进攻势头逐渐显现,已有的部队连防守都很困难,不得不开始组建新部队。
所谓的做足了准备,在此时仿佛成了笑话。
或者说,宫廷里那些老爷们,应该远远低估了明军能给它们制造的压力。
以至于所做的相应准备,也远远不足以应付愈演愈烈的战事。
但理所当然的,那些人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它们只会派更多人去“弥补错误”。
于是乎,埃腓所在的部队被更改番号,编入了新的师,被部署到前线。
这时他麾下带领的,只是一些参加训练还不到两周的新兵。
带着这样一群菜鸟,能干什么呢?
负责它们部队的帕夏似乎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就把他们部署到距离战线较远的城镇驻防,顺便还可以在当地进行训练。
但很不幸的,上苍似乎就不允许埃腓清闲下来。
他在新的驻地,带领新兵们训练了几周后,前线的形势就在某一天崩坏了。
先是前线发来一道电令,让它们这一线的部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必须挡住明军。
他记得最近的战线,距离他所处的位置也得有个几百公里。
而前面还有数万主力部队阻击,为什么要让它们做好战斗准备呢?
他不敢细想,因为越想越害怕。
随后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全部都是坏消息。
有的说它们被明军歼灭了十万人,另外还有十万人投降了。
还有的说明军用伞兵空降到了它们的后方,已经把它们包围了。
最离谱的,还有人说宫廷里面的人已经向明军投降了,要把它们当成俘虏全部打包送给明军,以此来平息明军的怒火。
愤怒的团长命令立刻制止谣言传播,但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或者说,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为还没等这些所谓的谣言平息,它们驻扎的城镇就迎来了新的主人。
“吾主啊,您为何降罪于鄂图曼?”
鄂图曼陆军新编步兵第三十三师,一团二营营长,埃腓·哈坎少校。
在以军人身份最后一次请求指引后,便卸下了自己的配枪,举起手成为了俘虏。
他所属部队的团长,在看到明军的装甲车出现在郊外之后,就立刻失去了战意。
近乎是以摇尾乞怜的姿态,向明军屈膝投降,毫无尊严与羞耻心。
他感觉自己的少校军衔还没捂热乎呢,就成了阶下囚。
可他作为部下,还带着一群新兵蛋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无非是一枪未开,一敌未灭,便已束手就擒。
丢掉的武器堆积如山,投降的将士不计其数。
它们颓靡的被明军押送着离开城镇,逆向行走在还没来得及熟悉的街道上,看着明军的装甲车和卡车朝着与它们相反的方向狂飙突进。
而埃腓作为军官,则被临时关押在镇子上的警局里。
他攀附着墙壁,透过被金属栅栏阻隔的透气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一台明军坦克刚好耀武扬威的从他眼前开过去,后面引擎盖上坐着的明军士兵,嘲笑着路边那些如丧家之犬般的鄂图曼人。
他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嘲笑着自己的人。
因为忽然飞来的一口唾沫啐到了他脸上,让他脱手跌回到牢房里。
他躺倒在地上,没有立刻擦拭脸上的脏污。
只是无奈且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