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部长顶多是试探一下,但沙瑞金这是直接逼他冒险。
祁同伟又不傻,他才不会上这个当。
于是他就避重就轻,反而跟沙瑞金聊起了法律:“沙书记,我们这案卷、影音资料,都是齐全的,证据也是铁证如山。
赵立春任人唯亲,胡乱提拔干部,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们的调查证据充分得很,您完全可以放心。
至于其他的那些细节嘛,还在进一步审查呢,一有新进展,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向您汇报。”
祁同伟就是不提其他的,专门挑重点的说:整个过程都在监控之下,一切都明明白白的。
至于那些暗示,他就当没看见。
沙瑞金被祁同伟气得直咬牙,心想这家伙这是在逗他玩呢?明明之前祁同伟好像已经默认接受了他的建议,现在却突然这么敷衍了事,这让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把文件往祁同伟面前重重一扔:“祁同伟,这就是你审的案子?我让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就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
你真以为我那么好骗?你以为你能耍得了我?
我就拿你没辙了,是吧祁同伟?
沙瑞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失态。
上面领导都催了好几次了,现在他什么成果都拿不出来。
祁同伟这个时候拿出这些东西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算沙瑞金再怎么自我安慰,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听到沙瑞金的话,祁同伟赶紧站了起来。
一脸茫然地看着沙瑞金,然后小心翼翼地说:
“沙书记,这些东西可都是真的,您也知道。
前阵子您开的那个政治会议,不是重点强调依法治国嘛。
我们的审讯工作也是一样的,讲究法律。
根据法律事实,这份报告完全真实,一点水分都没有,这点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至于其他的那些问题嘛,现在暂时还没证据。
谁也不敢乱写,沙书记。
这可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时候的祁同伟心里既害怕又有点担忧。
他这种神情让沙瑞金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忍。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陈岩石家的花园里听到的话:
“汉东需要的是法治,而不是人治。”
那句话我还清清楚楚记得。
这简直就是对当前状况的完美诠释。
沙瑞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祁同伟在演苦肉计。
可他也是没办法。
沙瑞金也想堂堂正正地做事,不想搞这些歪门邪道。
但坐到他现在这个位置,哪有那么轻松。
毕竟,他当初被派到这里,是带着任务的,条件就是跟赵立春有关。
万一他哪里做得不对,就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要知道,现在的状况,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只能自己硬扛,所以给祁同伟压了很多担子。
现在祁同伟不但不配合,还拿法律条文说事,让沙瑞金无言以对。
身为书记,要是当着祁同伟的面直接让他做伪证,
那他的政治前途就毁了。
这种事绝对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随时可能惹出大乱子。
沙瑞金很快平复了心情,硬挤出一个笑容,走到祁同伟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
“同伟,你还年轻。
你不清楚现在的处境,虽然你升了职,
但你不知道我面对的局面有多棘手。
赵立春的问题不解决,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麻烦。
整个汉东都要遭殃,你的老师还有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明白吗?”
沙瑞金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
赵立春的事,是上面共同决定的。
高层的人不太在意这些,像钟小艾她爸他们就不管这些,
但下面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早就蠢蠢欲动,就等着找机会下手。
赵立春现在就是他们的目标,要是这次抓不住机会,汉东省就要被全面整顿。
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别说冻结一百个干部的任命了,就是直接处分一百个人,也不是没可能。
沙瑞金这话既是威胁也是哀求。
沙瑞金话锋一转,换了个方法想让祁同伟帮忙。
尽管这个要求可能会让祁同伟牺牲一些重要的东西。
祁同伟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硬碰硬他倒是不怕,但这种软磨硬泡让他更难受。
他对沙瑞金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惊讶,完全没料到沙瑞金会这样求他。
见祁同伟愣住了,沙瑞金接着说:“同伟,我一直很器重你。
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大风厂那事一出,我就去了陈老先生家。
那天晚上,你和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祁同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沙瑞金。
其实那都是装的,他当时就感觉到了,以他警察的出身,要是连草丛里的动静都察觉不到,那真是白混了。
但此刻他的反应倒是挺真实。
沙瑞金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接着说道:“我记得你曾讲过,‘汉东需要的是法治,而不是人治’。
我当时一听,就觉得咱俩肯定是一条心。
果然,后来你参与了那么多事情,你和陈阳的事我也知道个大概。
王老师还告诉我,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妹夫。
所以,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别对我设防。
我不是你的对手,相反,咱们是自家人,你得清楚这一点。
我虽然比不上你的老师,但比起其他人来,我可不差。
现在选择很难,我能理解。
但这可不是逃避的借口,总得有人站出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要是换了别人,你的功劳可就被埋没了,你的履历也会少一份光彩。
你知道吗?这不是危险,而是个大好机会,能让你平步青云。
我手里那么多人可以选,为什么偏偏挑中你呢?就是因为咱俩是自家人,我就是要支持你,就这么简单。”
沙瑞金越说越来劲,他的语气要是换成高育良的,也毫无违和感。
这就是沙瑞金的厉害之处,明明是在利用你,却表现得跟真心真意一样。
要是说沙瑞金现在说的话全是假的,那简直就是笑话,没有真感情是说不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沙瑞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高育良。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祁同伟着想。
他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有,就像长辈在教导晚辈一样,让人心生愧疚。
尽管如此,祁同伟心里还是不太痛快,但他不得不屈服。
他眼眶红红的,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沙瑞金,声音哽咽地说:“沙书记,我错了。
您一直为我好,我却错怪了您。
从小到大,除了育良老师,就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
今天听您这么说,我真是惭愧。
我还想跟您斗心眼,真是不应该。
您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从法律上讲没问题,但这种情况我们还得讲政治。
这才是关键,我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沙书记。”
祁同伟的话让沙瑞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对祁同伟的态度还是很满意。
只要祁同伟听他的话,成为他手里的刀,他就不惧任何人,哪怕是高育良。
虽然高育良不容易对付,但祁同伟是他最大的对手。
沙瑞金很清楚这一点,如果要在汉东站稳脚跟,就必须把他们俩分开。
即使祁同伟保持中立,他也能接受。
眼前的祁同伟让沙瑞金看到了希望,毕竟像祁同伟这样的人加入他的阵营,那是求之不得的。
特别是祁同伟说的那句“您说该怎么办”,更是让沙瑞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如果早知道祁同伟吃软不吃硬,他早就这么做了,这也是他的强项。
沙瑞金故作严肃,责备中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祁同伟,你一个大老爷们,别这样扭扭捏捏的。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才不会那么斤斤计较。
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在故意刁难你呢。”
祁同伟一听这话,连忙擦干眼泪,对着沙瑞金露出了笑容。
沙瑞金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继续道:“同伟,你放心好了。
既然我看中了你,就不会让你去冒不必要的险。
有这么一句话,上面的政策本身没问题,关键是在下面执行的时候容易出问题。
你心里应该有数,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装糊涂,这你比谁都清楚。
有时候,装糊涂是必须的,不然很多事情根本过不去。
这一点上,你还得加强。
你太认真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平时这样倒没什么,但现在可不行。
你说得对,特别是这种时候,更要讲政治,特别是这样的案子。
你第一次碰到,觉得奇怪很正常。
像赵立春那种地位的人,谁有问题谁没问题,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些事情可不是乱来的,都是有根据的,不过是先设局后找证据罢了。
你坚持原则没错,政法系统本来就是这样。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能太死板。
对付那种人,不用点特殊手段根本不行,就像我说的那样。
这是一个机会,你好好琢磨琢磨。
那么多人盯着赵立春,你要是能拿下这个功劳,将来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还会袖手旁观吗?有时候,他们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这么简单。
再说了,现在也不需要你亲自出手,你是公安厅长兼**书记,这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就行了。
别藏着掖着,对不对?
你的前途还长着呢,这只是个小场面。”
沙瑞金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
如果不是祁同伟了解他的心思,恐怕还真会被他说动。
要是换作以前,他早就答应了。
但重生之后,祁同伟有了自己的原则。
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不会违背自己的初心。
祁同伟的表现也颇为老到。
祁同伟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振奋,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沙瑞金,一脸为难地说:“沙书记,在您面前说这事真是不好意思,最高检和公安部那边催得很急,副本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天就到。
这时间上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沙瑞金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简直不敢相信祁同伟会这样说。
这就好比一个**在客人面前搔首弄姿,脱下外衣,结果那人却说:“我看不见。”简直就是同样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