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地窖里,阴湿的青砖弥漫着腐朽与霉味,粗糙的表面如尖锐的刺,狠狠地硌得膝盖生疼,每一寸肌肤都在抗议着这份折磨。
我低垂眼眸,望着那泛着幽光的青砖,膝盖处早已泛起了红肿。
抬眼间,只见陆远手中的血书正簌簌作响,那血书仿佛有生命一般,暗红色的字迹像是被鲜血浸泡过无数次,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每一次抖动都似怨灵在低声呜咽。
而母亲化成的血雾腥气,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萦绕在鼻尖,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好似能钻进骨髓。
温润的玉佩在掌心滚烫如炽热的炭火,烫得发疼,仿佛要将掌心灼伤。
那莹莹青光,在陆远脖颈的狼首刺青上折射出幽蓝暗纹,暗纹如灵动的蛇,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缓缓游走,闪烁着神秘而诡异的光芒。
“你当真以为能借太后的刀杀人?”我怒目而视,将玉佩重重按在他心口,指腹触碰到那层叠的刀疤,粗糙而坚硬,仿佛一道道沟壑,刻满了他的罪恶与阴谋。
“三年前你随父亲出使北境,归途遇袭时护卫尽数战死,偏你带着北境大王子亲赐的狼图腾毫发无损归来。”
陆远的瞳孔猛地收缩,犹如受惊的野兽,
他用力攥紧血书,边缘被他攥出裂痕,那裂痕像是他内心防线崩塌的开始。
忽然,一缕熟悉的沉水香从他衣襟里飘出,那香气轻柔而醇厚,如同记忆中父亲书房里温暖的炉火。
这是父亲书房独有的熏香味道,每一丝香气都能勾起往昔的回忆,仿佛能看到父亲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地批阅文书。
昨夜在祠堂,我分明看见他往父亲茶盏里撒过什么。
“姐姐好利的眼。”他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如同夜枭的啼叫,充满了嘲讽与恶意。
他的指节轻轻擦过我耳垂的朱砂痣,那触感冰冷而粗糙,仿佛带着一丝邪恶的气息。
“可你怎不问问,为何母亲的血咒偏偏选在今日发作?”他袖中银光乍现的瞬间,我清晰地听见玉佩里传来顾沉舟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吼叫如狂风中的怒号,饱含着痛苦与绝望,直穿耳膜。
“砰”的一声巨响,沈嬷嬷的拐杖突然敲碎暗墙,声音在寂静的地窖中回荡,如同闷雷一般。
染血的密匣从破碎的墙洞中滚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密匣上的血迹鲜艳夺目,仿佛还带着余温。
匣中半幅褪色的婴孩襁褓上,赫然绣着顾氏族徽。
那徽记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丝线虽已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与华丽,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顾沉舟的魂魄在我身后缓缓凝成实体,半透明的身躯在黑暗中隐隐闪烁,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他那半透明的手掌竟能稳稳握住陆远的刀刃,刀刃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仿佛也在畏惧着他的力量。
血色纹路如灵动的蛇,顺着剑锋迅速爬满他全身,每一条纹路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小姐快走!”沈嬷嬷急切地呼喊着,她的银发沾着地窖的青苔,那青苔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老侯爷当年在密道尽头埋下的尸骨......”
话音未落,陆远突然暴起将我按在墙上,我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那一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块巨大的冰块,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他的发冠散落,露出额角狰狞的旧疤,那疤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趴在他的额头上,显得格外恐怖。
“姐姐可知七岁那年,父亲为何突然准你搬进嫡女才能住的揽月阁?”他染血的指尖划过我颈间,在玉佩青光的映照下,勾出一卷泛黄契约。
那契约在青光中显得更加神秘而古老,纸张微微泛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
泛着尸斑的宣纸上,顾沉舟的生辰八字竟与我的重叠成双,那字迹模糊而扭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鲜血写成,透着无尽的诡异。
当看清契约角落“苏柳氏”三个字时,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我祖母的闺名。
祖母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掌心同样有块朱砂胎记,那胎记在黑暗中隐隐闪烁,仿佛有着神秘的力量,如同夜空中的一颗红星。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尘土从顶梁上簌簌落下。
顾沉舟的魂魄开始渗出鲜血,那鲜血如红色的丝线,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盛开的血花。
他残破的衣袖拂过我眼前时,我竟清晰地看见十七道重叠的剑伤——正是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柄玄铁剑的尺寸。
当年母亲诞下死胎后,父亲连夜请人打造的那柄剑。
“明月,别看。”顾沉舟的声音裹着血色,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的魂魄却愈发透明,那透明的身躯在黑暗中逐渐消失,仿佛即将消散在空气中。
他试图遮住我眼睛的手掌穿过了我的身体,那些血色纹路突然化作锁链,如灵动的蛟龙,紧紧缠住陆远。
那锁链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每一环都透着强大的力量。
沈嬷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沉重而痛苦,仿佛要将她的肺咳出来。
染血的帕子从她手中飘落,如同一只血色的蝴蝶,轻轻落在我裙摆上。
她枯槁的手扯住衣襟时,我瞥见一抹熟悉的朱红色从她苍老的皮肤下透出来——沈嬷嬷枯槁的手指突然掐进自己咽喉,苍老皮肤下透出的朱红血痕竟与我掌心的胎记分毫不差。
她咳出的血珠溅在顾沉舟几近透明的衣袂上,瞬间燃起幽蓝火焰,那火焰在黑暗中跳跃着,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来自地狱的鬼火。
“双生同死...”我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青砖墙,那墙壁的冰冷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抹朱红在嬷嬷掌心扭曲成诡异的符纹,与我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时祖母画在额间的血符如出一辙。
顾沉舟的魂魄突然将我撞向暗墙裂缝,他半透明的指尖凝出冰晶,那冰晶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如同锋利的宝剑。
他生生截断沈嬷嬷扑来的动作:“血咒反噬需要活祭,她的血能保你三日无虞。”
话音未落,陆远被血纹锁链绞紧的躯体突然抽搐起来,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痛苦。
他脖颈上的狼首刺青渗出黑血,竟与我玉佩上的青光纠缠成丝,那丝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邪恶的触手,不断蔓延。
我猛地攥住即将消散的顾沉舟,指尖却穿透了他眼尾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痣:“你早知祖母与皇族的契约!你教我驭魂之术时说过,玉中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地窖顶梁突然砸下碎石灰尘,那灰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一片烟雾,呛得人无法呼吸。
皇太后那封自燃的密信灰烬中,血字在青砖上蜿蜒成蛇,那血字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一条邪恶的蛇,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沈嬷嬷嘶吼着撕开衣襟,枯瘦胸膛上赫然印着与顾沉舟魂魄相同的十七道剑伤:“老侯爷当年用玄铁剑斩碎双生婴,老身吞了半块玉才保住你性命!”
玉佩突然在我掌心炸开裂纹,那裂纹如同闪电一般,在黑暗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顾沉舟残破的衣袖拂过沈嬷嬷额角旧疤。
那处狰狞伤疤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钥匙的形状完全契合,那正是七岁那夜,我躲在揽月阁窗下看见父亲用带血的钥匙开启密匣时,匣中玄铁剑的纹路。
“当年被斩的另一个孩子...”我颤抖着摸向自己耳垂朱砂痣,指尖触到顾沉舟消散前残留的冰凉,那冰凉如同一块寒冰,让我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沈嬷嬷突然将染血帕子按在我颈间契约纹路上,褪色的婴孩襁褓竟从密匣中飘起,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缓缓裹住了即将消散的顾沉舟。
陆远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那嚎叫如同狂风中的怒号,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狼首刺青突然脱离皮肉扑向襁褓。
我抓起地窖角落生锈的铜镜,镜面映出沈嬷嬷浑浊瞳孔中倒影。十七年前的雨夜,祖母抱着啼哭的婴儿跪在顾氏祠堂,玄铁剑穿透襁褓时溅起的血珠正落在祠堂供奉的玉佩上。
“原来你才是玉中魂!”我撕开襁褓绣着顾氏族徽的夹层,褪色丝线里裹着的半枚玉佩与沈嬷嬷胸口的疤痕严丝合缝。
顾沉舟最后一丝魂魄化作青烟缠绕我的手腕,他消散前的叹息混着陆远脖颈锁链的铮鸣:“当年被斩碎的是我肉身,你的魂魄...本就是玉中温养的双生火...”
皇太后血字突然在地面聚成漩涡,那漩涡在黑暗中旋转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沈嬷嬷枯槁的身躯如风中残烛般摇晃。
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镜上,镜中竟映出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柄玄铁剑,剑身十七道凹槽正与顾沉舟魂魄的伤痕一一对应。
“快用玉印!”沈嬷嬷的银发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她年轻时的面容在镜中惊鸿一现。
我摸向腰间香囊,里面藏着的正是祖母临终前塞给我的雕花玉印。印纽处缺失的缺口,此刻竟与顾沉舟眼尾泪痣完美契合。
地窖东南角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半截森森白骨,那白骨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多年前的悲惨故事。
沈嬷嬷用最后气力将我推向暗道:“老侯爷斩碎双生婴时,把另半具尸骨埋在...咳咳...你枕下的玉连环...”
陆远的锁链突然崩断,他扭曲的躯体如提线木偶般跃起。
我反手将玉印按在他眉心狼首刺青上,玉佩裂纹中迸发的青光竟将他钉死在血字漩涡中心。
沈嬷嬷的咳血声渐弱,她褪去血色的掌心血痕化作青烟,与顾沉舟消散的魂魄缠绕着渗入地缝。
当最后一丝青光湮灭时,我摸到陆远僵硬的脖颈处鼓起异物。
他暴睁的瞳孔倒映着铜镜残片,镜中那柄玄铁剑的虚影正缓缓刺入他大张的嘴。
陆远尸体在青烟中诡异地拱起脊背,咽喉处发出咕噜水声。
我攥紧残留着顾沉舟气息的玉印后退,地窖暗河倒灌的污水漫过脚背时,听见他齿缝间漏出半声模糊的呜咽,像是有人隔着水波在喊某个尘封的皇族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