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一刻钟前。
长白山脚,黑马疾驰而过,卷走的风雪凝成凌乱的浪潮。
守卫者在很早之前就接到族长命令,入夜后关闭族门,不得出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内推着高而宽的门扇,沉重旧门划在积雪处,发出刺耳声响,像是某种信号,高松云立的鼓钟敲响,如脉搏跳动。
门扇距离越来越近,在结合严密之时,马鸣嘶哑鸣叫踏风而来,强烈的冲击直接撞开陈旧门扇,守卫者一时不察被撞倒在地。
视野中,黑马朝前一跃,直接掠过两人。
背上主人勒紧缰绳,停止前进。
守卫者立即抽出佩刀,朝外来者攻去,待到看清那人时,身体骤然一僵。
“族长?”
沉沉夜色中,月光平铺大地,雪花簌簌落下,青年眸色沉静,他朝两人瞥去,冷声喝道:“关门!”
沉重古门缓缓闭严,青年扬鞭而去,只留下一串马蹄脚印,苍茫白雪上落个红色血迹。
整个张家灯火尽歇,忽然之间,陷入全然的黑暗中。
祠堂内,所有人都缄默不语,诡异的安静。
坐在马背上的青年扯着缰绳,慢悠悠地往里走去,只听“哒、哒、哒——”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心头,自然而然的分散,给他留出一条路。
骑马、执刀,一身黑色劲装,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明明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极为嚣张的感觉。
在祠堂这样做,本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现在却无人敢指认他。
“怎么都不说了?”
“正主就在这,现在,说给我听。”
族长的视线一一扫过去,接触到这股视线的人全都后退半步,满心只有恐惧。
空气中似乎浸透着湿毛巾,糊在脸上,呼吸不过来。
“圣婴……圣婴是假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然而在接触到青年的目光时,声音陡然降下来。
族长轻笑一声,他抬头,视线越过高处,落在牌位前的男孩儿身上,神色平静:“是假的,又如何?”
“这个孩子,比张家任何一个人,都更加优秀,更加纯粹,他称之为圣婴,当之无愧,你们在愤怒什么呢?”
张映诺怔怔地看着族长,黑玉一样温润的眸中编织着层层叠叠的水光,满脑子都是族长的这句话。
潜伏在内的汪家人已然意识不到不对劲,和预想的效果相差太大,最主要的是张起灵活着回来了!
“圣婴是假的,完美的长生种根本不存在,难道不值得愤怒吗?!”
老板歪了下头,眸中凝着怪异的神色,他扯动缰绳,拐了个方向,居高临下看着这人的眼睛。
“完美长生种?一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就值得你们信仰了?张家如果靠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支撑,那还不如一盘散沙,该滚哪,就滚哪去。”
话音刚落,马上青年突然抽刀,划开对面这人的衣服,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冰冷的刀锋抵在他的动脉,叫他不得不往转过身。
只见,这人肩头上文着金色的凤凰。
张家本家文身从来只有麒麟和穷奇。
刀刃劈开他后脖颈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蠢东西,好好看着煽动你们声讨圣婴的,到底是不是张家人。”
老板因为脑中植入的欲望没了耐心,人设完全不顾,怎么舒服怎么来。
周围瞬间躁动起来,随即,潜藏在祠堂内的所有汪家人突然暴起,目标一致地攻击黑马上的青年。
老板似乎笑了一声,他伸手打了个指响,唰的一下,整座祠堂的灯光全部暗下来,黑暗中只听到肉体搏击声,骨头断裂,还有匕首插入心脏的声音。
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华美的杀人乐章。
张映诺完全看不清,他静静站在原地,手指捏着那叶子,这时,门面突然袭来一道劲风,他还没动身躲过去,温热的血就喷在脸上,熟悉的药香卷了进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对方,然而下一秒,那药香就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张家祠堂外,张海琪带着人按照名单上的人员一一清除。
这天夜里,雪下的很大,即便如此,也遮盖不住张家流出的血,紧紧关上的大门内侧,厮杀遍野。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沸腾的血液。
张映诺再次闻到熟悉的香味儿,盏盏明灯接连亮起,目之所及的是血水浸透的深黑色衣角,他抬眼朝族长看去,青年脸色苍白,脖子上的文身清晰的落入眼中。
正要看向祠堂内的状况,一只冰冷的手遮住他的眼睛。
“闭眼,别看。”
嗓音低哑的不像话。
张映诺点头,乖乖闭上眼。
老板蹲下身子,将小孩儿背起,缓缓走下来。
族人看到族长大气不敢喘一声,眼神中露出恐惧,紧紧靠在一边,目送着族长牵着马,背着孩子走出去。
那几乎是野兽行径的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