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诺死死攥住青年肩头的衣料,指尖触到浸透布料的温热时,他猛地缩手——是血,混着雪粒凝成冰碴的血。
“族长,我可以摘下来吗?”尾音打着颤,像风中将熄的炭火。
“嗯。”
丝带滑落的刹那,月光如银针刺入瞳孔。他看见漫天碎琼乱玉中,青年深黑长袍蜿蜒着暗色,在雪地上拖出断续的红梅。
身后祠堂乌漆大门在视线中扭曲摇晃。
男孩把脸埋进族长的肩头,牙齿咬住一缕黑发。发丝间浮动着熟悉的药香,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
“族长,我会一直有家吗?”
“会。”
青年答得干脆,张映诺默默收紧手臂,拥着族长的脖颈。
脑中混乱的记忆闪过,一帧帧一幕幕刺入胸口。
族人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一支接一支钉入他的脊背。谩骂声在祠堂里回荡,混着铜炉中檀香的灰烬,呛得他喉咙发紧。那些指控——\"叛徒祸害罪人\",像一把钝刀,生生剜开他的皮肉。
寒意从脚底漫上来,浸透骨髓,仿佛被扔进冰窟,连呼吸都凝成霜。耳边嗡鸣渐响,视线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坠入黑暗的刹那,一只手稳稳扣住他的肩膀。
“够了。”
族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满室喧嚣。
张映诺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逆光骑在马背上,肩头落满祠堂外的飞雪。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族长的手很冷,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暖意。
原来,他也是有人护着的孩子。
老板脚步越来越沉重,行动速度也慢了下来,胸口不断地冒着血,顺着衣角滴在雪地上。
刚刚猎杀汪家人的时候,他没有控制欲望。
天授的影响下,他几乎失控,完全忘记委托人破破烂烂的身体,好几次都扯开伤口,等恢复理智时,委托人的视觉正在消失,到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
青年停下脚步,喘息片刻,正要催动精神力维持身体机能,却发现没有任何效果,他感觉一阵古怪,偏偏这时联系不上A631,不能检测问题。
积雪在靴底发出垂死的呻吟,青年每一步都陷得更深。在一次踉跄时,张映诺终于摸到他胸口黏腻的温热。不是别人的血,而是贯穿伤。
“族长……受伤了……”
而他没有回应。唯有血腥味越来越浓。
老板想要提升速度往老宅走去,可越是这样,身体越不受控制。
张映诺的胸口紧贴着族长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躯的颤抖——不是疲惫的轻颤,而是某种濒临崩溃的震颤,像绷到极致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族长,我自己走!\"他松开手臂,试图从青年背上滑下。
话音未落,族长的脚步突然一顿。
寒风卷起发丝,张映诺看见族长的唇色由苍白转为病态的嫣红,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一声闷响。
青年双膝重重砸进雪地,小腿瞬间被积雪吞没。张映诺被惯性甩出,手掌在雪面上擦出两道深痕。
他慌忙抬头,看见族长的手臂无力垂落,指尖滴落的血珠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花。那些花迅速蔓延,染红了整片雪地。
族长!
张映诺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在看清族长胸口的伤势时僵在原地——那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致命伤。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凝固。
“别哭。”
族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眼角,指尖冰凉,却温柔地拭去泪痕。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没,“没事的。”
可张映诺看见族长的瞳孔正在涣散,光芒一点点熄灭,像燃尽的烛火。
去找医师,去人多的地方,只要找到一个人,就有办法救族长!
张映诺立即爬起来,回首之前走来的路时,眸中被悲伤浸透。
月光明亮,他们的身后落下长长的、深红的血迹。
这时手腕被青年握住:“张映诺……你乖点,哪也别去,回去。”
声音几不可闻,微乎其微的脉搏愈发无力。
“要回一起回。”张映诺的声音显得很冷静,可细听之下,满是颤抖与恐慌。
老板深吸一口气,整个张家都处在混乱中,他回去就是送死,偏偏这时候使不上力,只好开口:
“族长走不动了,你回老宅……帮我拿药,这样,我就有力气了。”
谎言被新一轮咳喘绞得粉碎,鲜血从嘴角溢出。
张映诺被那血烫的眼眶发疼:“骗子。”
“族长不会骗你……”惨白的面容染着斑驳的血迹。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按在张映诺肩头的姿势,却已经失去了力道,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滑落。
“别哭......”
最后一声呢喃消散在风雪中。
张映诺感觉肩上一沉,族长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了下来。他们一同倒在雪地里,溅起的雪沫像一场无声的哭泣。
男孩仰面躺着,瞳孔映出漫天飞雪。那些雪花杂乱无章地坠落,像是被撕碎的信笺,又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
耳边传来极轻的\"咔嗒\"声——是族长袖中的糖果滚落在地。
那片总是温暖的胸膛,此刻安静得可怕。
“族长......”他伸手去碰青年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你骗我。”
泪水无声滑落,在雪地上烫出细小的孔洞。
虚无的空气中,似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泪珠穿透老板的手,滴在雪地上。
碧绿如细沙的灵体从族长身体排斥出来,千面老板半蹲在这孩子身边,望着自己的手出神。
任务还未完成,而他进不去委托人身体,看来是张瑞山出了某种问题,A631一定忙得抽不开身。
想到这,老板垂眸看向张映诺,眨眼间,碧色灵体骤然炸开,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