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诺,听话,别去……”
“族长不会骗你……”
族长声音虚弱,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深黑色袍衫不断渗出暗红的血。
张映诺想要擦掉他嘴角溢出的血,却怎么都擦不掉,越来越多,满目刺眼的红,扎的浑身都疼。
药香伴着血气扑面而来,族长倒在他幼小的身躯上,他完全撑不住,一齐倒在深厚的雪地上。
漆黑的天际洋洋洒洒飘落着雪花,冰雪掩盖住青年瘦弱的身躯,他听着族长的心跳越来越慢,最后停止。
张映诺浑身发颤,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侧,他困在梦魇中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族长!”
男孩儿睁开眼,大口喘息着,天花板挂着的飞鹤摇摇晃晃,他神情怔愣,是梦吗?
转过头看向室内,窗外雪势渐小,天雾蒙蒙的亮起,炉火噼啪作响,红橙火苗在炉子里跳动。
一团小小的人窝在火炉旁,双腿蜷缩在一起,侧趴在腿上睡觉。
火炉没盖罩子,跳动的火星子几乎都喷在小孩儿手臂上,可他无知无觉,像是感知不到疼似的,可明明他之前最怕疼,摔到了都要哭鼻子。
张映诺立即要下床,想将人捞回来,结果周身被厚厚一层被子禁锢着,身上全是浸透的汗水,一时间起不来,眼看那火星子要打在小孩儿头发上,心中一紧,用尽全力……
滚了下来。
沉闷的声响打破房中安静的氛围,小老板睁开眼,就见一条“瓶子卷”滚到自己身边,张映诺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
还挺乖的。
老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服张家长老可不是一般的费劲,整个精神体都开始萎靡不振,他站在这条瓶子卷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小奶豆,要我帮忙?”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有小孩子独特的软糯。
张映诺这才发现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歪歪斜斜,听到这句调侃的话,他耳尖通红,嘴角抿直,直接别开脸,不去看他。
老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往被子上一推,瓶子卷朝前面滚去,滚啊滚,被子彻底散开。
张映诺站起身,忽然感觉身体一凉,低下头就看到白花花光溜溜的身子,他表情一滞,身体一僵,整个人都透露着无措。
他张张口:“你脱我衣服?”
“你一个女孩儿,脱我衣服?”
老板自然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捡起地上的被子,围在自己身上,再次蹲在火炉旁,背对着他,打着哈欠。
张映诺:“……”
他默默拿起衣服快速穿好,回头看向那圆滚滚的背影,表情有些无奈。
走到他身边,无意瞥见他红彤彤的脚丫,眼前忽然闪过模糊不清的片段。
大雪、族长、刺眼的红、温暖的体温……无数记忆潮水般涌入脑中。
他面色骤然变得苍白,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奔而出。
老板睁开眼,回头看去,只见大门敞开,那道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
对于这个孩子,他好像没办法做到隐瞒一切。
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心底,他默默消化这特殊的情感。
木炭化为灰烬,热度渐渐退却。
小老板站起身,褪下繁琐的衣服,将烘干的白色单薄衣衫穿在身上,赤着脚走出房门。
原本清冷的老宅,乌压压站了一大片的族人,从族长房中出来的人无一不摇着头,神色凝重。
张映诺敏捷迅速,直接窜到族长房中,隔着人群,望向床上的青年。
精瘦的身体没有丝毫血色,胸口起伏几乎没有。
“这伤太重,最开始是被处理过,如果精心养护,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族长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从内蒙急匆匆赶回张家,伤口不断撕裂,又在祠堂……”
“哎,族长怕是挺不过去了。”
医师的低语准确传入张映诺的耳中,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尖锐的鸣声接连不断,直到被人推搡着离开房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才唤回他的神智。
“张映诺,族长不会骗你。”
“……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背后的人没有回应,张映诺后知后觉意识到小残疾听不到,但他也没心思问下去,就静静地站在这,凝望着族长的房门。
一连几日,张映诺都是这样,孤身站在天井中,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像块儿石头。
眉宇间的稚气散了许多,反而多出几分孤寂感。
小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就拿出珍藏许久的糖果,握住他的手,送到他手心里。
啪嗒!
掉地上了。
盯着地上的“珍品”,千面老板拧了拧眉,他蹲下身子捡起糖果,沉默不语。
随后他突然站到张映诺身前,直接将手心里的糖怼到他嘴里,绿眸中带着明显的怒气,他开口:“咽下去。”
张映诺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的听从他的话,就着冰冷的雪,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吞了下去。
嗯,应该是甜的。
砰的一声!老宅大门被踹开,阿妩的怒骂声由远及近。
“张瑞山!死哪去了?!”
“老娘刚把你从鬼门关扯回来!就因为圣婴,你**突然把我们甩开,不要命地往回赶,我倒要看看你……”阿妩凝视着老宅中站立的张家长老、海外张家首领、西部档案管理者……余下的话语哽在喉间,仿佛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神色由怒转沉。
“夫人。”
她全然不顾这些人的礼数,步履匆匆地迈入房间。
而后面张小七为首的十三位族人也意识到什么,神情忽地严肃起来。
族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