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静默如雕塑,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锁住陆建勋,那目光如有实质,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陆建勋伸手拨开张起灵额前的碎发,他上前查看,神情专注,指腹在光洁的皮肤上轻轻摩挲,“还好只是有点红...不需要赔。”
“要。”张起灵简言意骇。
陆建勋怔了怔,他挠头:“那你要啥?”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眸色深沉如墨。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薄唇微启,极轻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空气里。
迷茫小兔下意识凑近:“你说什么?”
腰间忽然覆上一只滚烫的手掌,温度灼人,烫得他微微一颤。他低头看去,温热的呼吸扑在张起灵颈侧,带着点困惑的鼻音,“小哥,你身上好烫...”他疑惑地伸手触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但是额头却这么凉...”
张起灵的呼吸骤然一沉。
可陆建勋浑然不觉,甚至又贴近了些,感受那异常剧烈的心跳。“奇怪...心跳这么快?”
张起灵的指节绷得发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别碰。”
“嗯?”陆建勋抬头,正对上那双深得骇人的眼睛。
他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猛地扣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狠狠按进怀里。张起灵的体温烫得吓人,手臂像铁箍一样勒住他的腰。
陆建勋眨了眨眼,有点茫然:“小哥?”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低头埋进他的颈窝。
“别动。”
陆建勋眉头微蹙,抬手抚上张起灵的后颈,掌心传来异常的热度。“你是不是发烧了?”
张起灵呼吸一滞,修长的手指在他腰间微微收紧又松开,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
他从不唤他全名,永远只用简单的“你”字相称。
陆建勋脑袋顶打了个问号(-_?)?
就在他困惑之际,张起灵突然单手撑住摇椅后方,力道精准地让椅子向前倾斜。
陆建勋猝不及防向前滑去,整个人几乎要扑进对方怀里。
他手忙脚乱间竟直接跨坐在了张起灵腰间。
少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可张起灵偏偏不伸手相扶,任由他在失衡边缘挣扎。
当陆建勋的唇瓣即将擦过他的时,张起灵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摇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向后倾斜得更厉害。
陆建勋慌忙撑住扶手,生怕自己整个人砸下去会压伤对方,然后被要索赔。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建勋那双瞪圆的眼睛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张起灵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喉结微动,不着痕迹地向前倾身。
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陆建勋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本能地想要后退。
就在这时,张起灵突然松开了压制摇椅的手。
惯性作用下,陆建勋整个人向后仰去,却在下一秒被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后脑和腰际。
“等——”抗议的话还没出口,微凉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将所有的挣扎都封缄于唇齿之间。
陆建勋下意识偏头想躲,可后颈被一只手掌稳稳扣住,力道不重,却让他动弹不得。
“唔..”他抗议,可张起灵只是稍稍退开一点,鼻尖抵着他的,呼吸交错,指腹在他后颈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无声的警告。
然后,他再次低头,这次吻得更深,舌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唇缝,试探着,却又克制地没有更进一步。
陆建勋呼吸一滞,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僵在原地,任由对方的唇一点点碾磨,温存又强势,让他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张起灵。”他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被吞没在交缠的呼吸里。
而对方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张起灵察觉到怀中人呼吸急促,终于稍稍退开些许,却仍恋恋不舍地轻啄着他的唇瓣,像是逗弄又像是安抚。
可陆建勋显然不买账。他拧着眉挣动了一下,却发现后颈被牢牢扣住,腰身也被铁箍般的手臂禁锢着,整个人被困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他干脆张口,泄愤似地在那微凉的唇上咬了一下。
张起灵动作骤然停滞。两人呼吸交错的距离里,陆建勋能清晰看见他眼底倏然暗沉的光,像是平静海面下骤然翻涌的暗流。
那扣在他后颈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在下一秒克制地松开,最终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过他的耳垂。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灼热。
少年仰着脸望他,眉头紧蹙,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困惑,像只迷路的小兽。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未褪的喘息:“......为什么?”尾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方才的亲密,还是此刻的不解。
那双眼睛太清亮了,张起灵能清晰地看见里面映着的自己——一个看起来冷静自持,实则早已溃不成军的自己。
张起灵的举动已经脱离正常标准,亲吻他只在书上见到过,那是代表着……喜欢,不是朋友,不是亲人,而是夫妻之间的感情。
张起灵喜欢陆建勋?
这个念头让老板心头一紧。
两人的呼吸交织,近在咫尺。
张起灵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我教你……”随后俯身就要再次吻上去。
陆建勋愣住,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偏过头去,温软的唇擦过脸颊,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温热。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张起灵向来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委屈。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却又在下一秒克制地松开了些许。
就要再次凑近时,无数记忆碎片在张起灵脑海中炸开:
漫天大雪中,那个背着他浑身是血的青年;
寒夜里,将他搂在怀中,低头教他写字的人;
还有...蜷缩在他怀里,眼尾泛红的模样...
“族长...”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老板身体骤然僵住,指尖无意识攥紧张起灵的衣襟。他紧盯着对方失焦的瞳孔,看着他眼底翻涌的陌生情绪,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想到他最近看的话本桥段,这个念头让他手指一松,他茫然的眨眨眼:“小哥,你在叫谁?”
这一声,将张起灵拉回现实,张起灵的眼神逐渐聚焦,当视线落在陆建勋泛红的眼尾时,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疯狂翻涌。
“族长……”
这个称呼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溢出,带着执念与困惑。
张起灵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
“你刚才把我...当成谁了?”陆建勋的声音很轻。
他仍保持着跨坐在张起灵身上的姿势,眼眶泛红,像只迷途的兔子般无声地注视着他。
湿润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整个人仿佛被雨水打湿般透着委屈。
张起灵身形微动,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眼尾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族长在烛光下温柔浅笑的模样,与眼前这个委屈巴巴的身影重叠又分离。
浓郁情感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困惑地蹙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近日与陆建勋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将记忆深处那个尘封已久的人……割得支离破碎。
他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
“张起灵。”陆建勋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谁的替身。”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谁。”
说完就要起身。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渐渐抽离,张起灵下意识伸手扣住他的腰,失控的力道直接将人按回怀里。
“放开!”陆建勋挣扎着推拒,却纹丝不动。他气得眼眶更红了,抬头瞪向张起灵:“松手!”
张起灵看着他盈满水光的眼睛,慌乱地松开钳制。
兔子猛的窜了出去,走之前还委屈巴巴的说:“你看清楚,我可不是你心里的人,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张起灵的手臂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指尖微微发颤。
他怔怔地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板。
记忆中的青年与现实中远去的背影在脑海中交织。
缓缓收回手,他看着自己泛白的指节,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
心绪彻底乱了。
那个被他遗忘的人,浮现在脑中。
族长……
心脏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1916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族长让他去找母亲,可等他回来时,却只见到那人安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椁中,陷入永眠。
他闭上眼,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可此刻,掌心里残留的温度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
他...又对另一个人动了心?
陆建勋……
他不像族长。
可就是控制不住,被他吸引。
张起灵睁开眼,迷茫地望着门口。
…
张起灵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陆建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习惯性地往旁边伸手,却只摸到冰凉的被褥—空的、凉的。
他愣了愣,随后背过身,慢慢蜷缩起身子,眉心微蹙。
最终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
果然……不该纵容他靠得太近的。
少年重重躺回去,可闭上眼,却毫无睡意。
陆建勋烦躁地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最终泄气般长叹一声。
犹豫片刻,他抱着软枕赤脚下了床,踩着冰凉的地板,轻手轻脚地来到阿福房门前。
“咚咚”
门一开,阿福就看到自家少爷眼眶微红地站在门口,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枕头。
“少爷?”
“我睡不着......”陆建勋声音闷闷的,不由分说就把脑袋靠在了阿福肩上,“你陪我睡。”
阿福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少爷的背:“好。”
陆建勋盘腿坐在床榻上,托着下巴看阿福用红泥小炉烤红薯。炭火噼啪作响,橙红的火光映在阿福专注的侧脸上。
“小时候睡不着时,外婆总会给我烤红薯。”阿福用木棍拨弄着炭火,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热乎乎的吃下去,很快就犯困了。”
烤得焦香的红薯被仔细包在油纸里,递到陆建勋手中。他捧着烫手的红薯,呼呼地吹着气,迫不及待咬下一口。
“后来......”阿福的声音轻了下来,“外婆被讨债的人......”
陆建勋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住。他抬起头:“要我帮你报仇吗?”
阿福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他们早就死了。”
陆建勋三两口吃完最后一块红薯,突然张开双臂:“过来。”
见阿福愣着不动,他开口:“这个时候,拥抱会好些。”
阿福起身时带起一阵风,他猛的撞进陆建勋怀里,伸手紧紧抱着。
鼻尖萦绕着少爷身上淡淡的皂香,他突然眼眶发热。
“少爷......”声音哽咽在喉头。
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让他开始唾弃自己,唾弃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陆建勋摸摸他的头,闭上了眼睛,“乖阿福……”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