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雅洁从孟子平家离开,就去找了董菊月。
董菊月自从认识了她对象熊哥,就不在家里住了,早早搬到了熊哥的小院里。
这院里住了两户人,熊哥是一家,还有另一户是熊哥的朋友叫黑子哥。
两人都是没有正经营生的倒爷,也做些其余的灰色买卖。
郝雅洁之前来过一次,倒是没碰上,今天正好撞见黑子哥在和熊哥说话。
见她来了,两人立刻停下了聊天。
黑子哥一扬眉毛,上下打量了郝雅洁好几圈。
还重点在胸和屁股上停留了一会,目光露骨地让郝雅洁有些不适。
但她想起过来的目的,还是咬牙忍了。
熊哥冲黑子哥怪笑了一下,回头招呼郝雅洁,“妹子,过来啥事呀?”
郝雅洁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熊哥,我来找菊月,也…也来找你。”
“嚯,妹子来找我,难得!”熊哥拍拍身边人的肩膀,“黑子,我就先走了。”
那个叫黑子的男人,邪气地扬了扬唇角,“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要不尽快给我办了,就赶紧把上一批的货钱给我!”
熊哥‘嘿嘿’一笑,凑到他耳朵边上,低声说,“别催,说不定今晚就能给你办了。”
两人一起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
熊哥领着郝雅洁进门,高声喊,“菊月,雅洁过来找你了。”
想着跟黑子哥同在一个院子里,郝雅洁还是有些害怕。
见到董菊月之后,她提出有事,不然到国营饭店去说。
熊哥也没二话,只是从自己柜子里摸了两瓶酒,提上了。
到了国营饭店一落座,郝雅洁就跟董菊月说了孟子平刚才提分手的事。
“肯定是因为林萋萋那个狐狸精,他看见林萋萋之后,就动摇了,要跟我分手!”
熊哥给她倒上满满一搪瓷缸酒,劝道:“我妹子这么好,都是那男的有眼无珠!”
“国营招待所,所长的女儿,他还不满意?”
郝雅洁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闻着杯子里呛鼻子的液体有点难受。
她把搪瓷缸子推远一点,“我不喝这个。”
熊哥给董菊月使了个眼色。
董菊月又把杯子给郝雅洁推了回去,劝道:“雅洁,你现在肯定很伤心吧,喝点这个,心情就好了。”
“都怪林萋萋那个骚狐狸精,居然还上电视勾引孟子平!”
郝雅洁现在听见‘林萋萋’三个字,就恨得牙痒,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被烧辣的酒液呛得直咳嗦。
她双眼通红地看着熊哥又给她把杯子加满,病态地笑了一下,开口说:“对,都是因为林萋萋那个骚狐狸精。”
第二句话就有点大舌头了,“熊哥,你厉害…你帮我找人,找人糟蹋了她!”
“我…我要让她变成破,破鞋!”
“变成破鞋以后,没…没人要她!”
熊哥看向董菊月,轻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江城一中不都是好学生吗?”
“怎么也有这种玩意。”
说着,他把酒杯又往郝雅洁面前一推,自己的空酒杯往上一碰,“喝。”
“妹子你放心,喝了这顿酒,后面的事,哥给你安排。”
董菊月和熊哥就这么一杯一杯地灌,郝雅洁很快就趴在桌子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熊哥摸了摸郝雅洁的口袋,什么都没摸着。
他啐了一口,“呸,没钱还想出来当老板,装大爷。”
“什么东西!”
“真晦气,今天这顿饭钱,还得我掏。”
他们本以为郝雅洁会掏钱,点的不少,这会还剩了一些,干脆吃完了再走。
简玉书却提前给两桌都叫了结账。
学生们吃的正是兴起,简玉书跟薛瑞峰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赶了一晚上火车,太累了,就先走了。
桑初柔想跟,又被几个女生拽了回去。
再一回身,熊哥和董菊月已经架着郝雅洁出门了。
简玉书从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熊哥他们住的地方,是全江城最乱的一个区片。
大部分是民建房,巷子又弯又窄,倒是很好藏人。
简玉书一边跟一边暗暗记下地址。
走到巷子中间时,看见他们进了一个小院。
董菊月还特地左右看看巷子里有没有人,才将院门关上。
看上去十分心虚。
简玉书在原地又等了一会,才走到院门前观察。
没有门牌号,他只好记下院门的样子。
郝雅洁一路上,头都蒙蒙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里来的。
直到被人扔在床上,才对外界有一些感知。
声音似乎离她很远,但能听得出来是董菊月。
她在跟熊哥商量着什么事,“熊哥,雅洁到底是我同学,要不咱别干了。”
雅洁是谁?
哦,是她。
他们要干什么?
郝雅洁想问,但发现自己张不开嘴,身体也动不了。
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就只能听着。
熊哥冷笑了一声,“你说不干就不干?”
“不干的话,那你去陪他睡?”
“不过呀,你可没有郝雅洁值钱,人家到底是个雏,你…黑子怎么下手我可保证不了。”
董菊月听得打了个激灵,“我干,我干。”
什么陪睡?
他们在说什么?
郝雅洁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人抬起来。
熊哥对着她说了一句,“妹子,别怪哥心狠。”
“你也想把别人卖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又没钱,哥总得收点定金吧。”
郝雅洁在心里大喊,‘董菊月,熊哥,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放我下来!’
但嘴唇只是翕动了两下,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她被抬着,走了一小段路,就听到熊哥喊人,“黑子,黑子,给你送人来了。”
门被打开,郝雅洁听见了黑子哥的声音,“就她?”
熊哥嬉笑着回答,“虽然长相一般,但没跟男人睡过,还是个雏。”
“而且是江城一中的高才生,黑子你不是一直说想尝尝好学生的滋味吗?”
“这不,就送上门了。”
“能抵一半货款不?”
郝雅洁这下彻底明白了,她是让董菊月和熊哥给卖了。
想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头磕死。
她和孟子平都没有过呢。
怎么能让别的男人……
她在心里哭吼,嘶喊,可身体还是一动都不能动。
黑子哥似乎是绕着她打量的一圈,“行吧,看在她是个雏的份上,勉强给你抵了。”
“要是一会不见红,你给我等着。”
说完两个男人又是一阵猥琐的大笑。
郝雅洁感觉自己被人抱进屋里扔在了床上。
周围的气味令人作呕,郝雅洁倒是希望自己现在就能吐出来,那是不是就不用遭遇接下来的一切。
她身体一动都不能动,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感觉有片阴影覆盖下来。
还有黑子哥身上那股常年烟酒的臭味。
郝雅洁心里哭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给你钱,我愿意给你钱。’
‘求求你了,别碰我!’
‘救救我,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子平,你来救救我!’
但上面的人并没有停手。
感觉自己的衣裙被拽开,她彻底绝望了。
在她的人生里,有人来拯救过她吗?
郝父脾气差,从郝雅洁记事起,他就在揍人。
她妈受不住打,把她留在家里自己跑了,郝父就开始打她。
一打就是20年。
她和孟子平一起出去,招惹了一群混混。
孟子平说是去报警,把她留在原地,一个人面对三个混混。
那时她吓蒙了,连哭都哭不出来,林萋萋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捡了一块砖头,一边哭一边砸人。
就这么硬生生把那几个混混砸跑了,才让她得了救。
原来这世上唯一救过她的人是林萋萋。
郝雅洁的眼角坠下几滴泪。
又听见上面的男人发出了恶心的声音,“妹子,别哭,你不是要拴住男人的心吗?”
“哥教你,男人呀,就喜欢这个!”
-
回到家,简玉书根据自己脑海中记忆把地图和小院的样子都画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派出所。
说是自己找到了一个投机倒把的窝点,希望公安们能够尽快处理。
警员有点不解地问他,“革委会的主任,还要管抓倒爷吗?”
简玉书神情严肃,“民营经济的土壤就这么大,我们要扶持优良的个体,就要先拔除不良的个体。”
革委会专门过来下任务,派出所没有耽误。
直接派了一队人,去踹了熊哥家小院的门。
进院子以后,却发现还有别的事。
有个年轻女同志神情恍惚地坐在屋子里,手里还攥着块沾了血的白帕子。
一个女警察上前询问,“同志,你还好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郝雅洁这才反应过来,“没…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她不能让人知道!
尤其是不能让孟子平知道。
女警狐疑地继续追问,“真的没事吗,你和这院子的人是什么关系?”
郝雅洁把手帕往身后藏了藏,“我…我家钥匙丢了,我是董菊月同学,所以过来借住。”
当事人的态度如此抗拒,女警也没有办法,只好说,“同志,你不要怕,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们,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身上都有事,这次肯定是要进去的。”
“你放心,就算你报警,他们也不会有报复你的机会。”
熊哥和黑子哥要被抓进去了?
郝雅洁此时心情居然是矛盾的。
早上醒了之后,黑子哥和熊哥答应她,只要她不报警,就帮她去搞林萋萋的。
她明明没有报警呀!
为什么警察还是来了。
要是他俩都被抓了,那林萋萋岂不是就安全了。
从头到尾,出事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所有的计划却全部落了空。
郝雅洁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滚!你们都给我滚!”
“我没事!没事!”
女警见劝不住,只能叹了口气,出去了。
院子和房子里都搜出了大量证据,这个所谓的熊哥和黑子,不仅涉嫌投机倒把,还涉嫌盗窃,抢劫,估计是得关个3,5年了。
警察直接去黑市将人扣下带走了。
等院子又重新变得空荡荡,郝雅洁才从屋子里出来。
她进了熊哥他们那个屋子,直奔里面的矮柜。
果然里面还有几瓶酒,就是她昨晚喝的那种,警察并没有带走。
郝雅洁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既然从林萋萋那边下手不行。
那她就从孟子平下手。
趁着郝父没回家,郝雅洁回到自己家狠狠地洗了好几遍澡。
换了件洗衣服,揣好那块沾血的手帕,提上酒,去了孟子平家。
等孟子平放学回来,郝雅洁迎上去,“子平,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昨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我们谈谈吧,分手的事…”
见她似乎是真的想通了,孟子平把她迎进了屋里。
孟父这个烂赌棍为了躲债,早就不回来了。
打能自理之后,孟子平一直都是独自生活。
他考上了高中,学习又不错,街道上每月都会给他发一些粮票和钱。
但也就仅仅是够吃饭,想多点肉都是没有的。
以前他靠着林萋萋和姜云苓,后来靠着郝雅洁。
屋里还算干净,郝雅洁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
有肉有菜,还有她特地装的那两瓶酒。
郝雅洁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孟子平,“子平,我们到底谈了这么久,”
“再陪我吃顿饭,也算是好聚好散。”
说着她用杯子碰了碰孟子平的杯子。
孟子平虽然有点狐疑,但他太想摆脱郝雅洁了。
干脆心一横,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没想到郝雅洁又给他续上一杯。
孟子平推拒,“过几天就要考试了,算了吧。”
郝雅洁垂首苦笑一下,“孟子平,我为什么接近林萋萋,你是知道的吧。”
“打一进学校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三年时间,就要你喝三杯酒,你都不愿意吗?”
孟子平无奈,又连着灌了两杯下去。
“这…这下…总行了吧。”
他眼前开始模糊,站起身,猛地就是一个踉跄。
郝雅洁上前想去搀扶,孟子平把她的手甩开,大舌头的嘟囔着,“你…你…别动我…说…说不清…楚……”
说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床板上。
郝雅洁从口袋里把那块沾血的手帕拿出来。
看着孟子平阴恻恻的笑着,“子平,我要的就是你,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