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白瞳孔急忙一缩，瞬间推翻先前的判断，声音都变了调：“不对！这不是天生的怨灵，这是被人用邪术活炼的法器！”
难怪不怕玄门敕令，它根本不是纯粹的“灵体”，而是一件受人操控的凶器！
话音刚落，镜面鬼已然移动。
它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积水，走入天机阁。
每一步落下，脚下积水便“滋啦”作响，白烟夹杂腥臭升腾。
褚卿卿骇然后退，却被林小白一把按住肩头。
林小白紧盯对方，全身法力悄然运转，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出乎意料，镜面鬼对二人视而不见，未曾攻击，也未显露半分敌意。
它就那样一步一步，拖动沉重铁链，径直走向天机阁那积满灰尘的柜台。
然后，停住。
在林小白和褚卿卿的惊疑注视下，镜面鬼伸出一根惨白僵直的手指。
那指头，在蒙尘的柜面上，裹胁着浓重的怨与悲，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地写出一个字。
救。
那一个“救”字，笔画潦草扭曲，深深刻在积年尘埃里，耗尽了它最后一丝气力。
那字迹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杀意与恐怖，只余下令人窒息的沉重悲凉。
“救？”褚卿卿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念出那个字。
“她……她不是来索命的？是来求救的？”
这反转也太快了，让她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林小白没吭声，只是抬手示意褚卿卿别说话。
他紧盯着那红衣女鬼，看到的，远比褚卿卿要多。
这具被炼成法器的躯壳之内，正禁锢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其一，是女鬼自身。她的怨气浩瀚如海，深不见底，可究其根本，却是一种绝望到了极致的悲鸣。
其二，则是驾驭这股怨气的邪力。那力量阴毒霸道，充满了算计，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死死盘踞在女鬼的灵台深处，操纵着她的一举一动。
正是这两种力量的相互纠缠，才扭曲成了眼前这个诡异至极的“镜面鬼”。
“你想让我救你？”林小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向前挪了半步，试探着开口，“还是……救别人？”
他这话一出，红衣女鬼僵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无法回答。
只是那只惨白的手，越过柜台，指向一个方向——城郊，古战场。
紧接着，她脸上那面光滑的古铜镜，毫无征兆的光芒一闪。
幽暗镜面之上，波纹荡漾，一幅清晰画面浮现。
那是一处阴森可怖的地下空间，四周石壁上刻满了血色的符文，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正中央，赫然是一座由森森白骨与漆黑顽石搭成的诡异祭坛。
几名身穿宽大黑袍、周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人，正围绕着祭坛，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进行着某种邪恶至极的仪式。
祭坛之上，一个年轻女孩无声无息地躺着，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双目紧闭，已然昏迷不醒。
褚卿卿的心猛地揪紧了。
画面中，为首的那名黑袍人，似有所觉，动作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兜帽。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血色光芒下时，林小白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一张俊朗却又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剑眉入鬓，薄唇紧抿，眉宇间透着一股视苍生为蝼蚁的漠然与狂傲。
那张脸，林小白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赵天恒！
他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却因渡劫失败、心生怨怼，最终堕入邪道、叛出师门的师兄！
轰！
林小白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串联！
什么红衣叩门的都市传说，什么精纯无比的阴煞怨气，全他娘的是狗屁！
这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赵天恒处心积虑布下的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他亲手炼制了这镜面鬼，又刻意在南城散播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就是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插手，他要用这个怨灵作饵，把自己引到他指定的地方去！
“赵！天！恒！”
三个字，几乎是从林小白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刹那间，林小白身上那股子平日里的懒散劲儿，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威压，是源自玄门始祖亲传弟子的无上霸道！
整个天机阁的空气都凝固了，温度骤降，寒意刺骨！
这股威势不再是针对什么鬼物，而是源自一个“活祖宗”被触及逆鳞的滔天怒火！
就连那悍不畏死的镜面鬼，在这股气势的冲击下，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半步。
褚卿卿更是骇然看着身旁的林小白，此刻的他，无比陌生，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将人的灵魂冻结。
就在此时，镜中画面陡然一转。
镜头拉近，清晰地对准了祭坛上那个昏迷的女孩。
只见她的手腕上，同样系着一根妖异的红绳。
祭坛上那些血色符文的光芒，正通过那根红绳，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气，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女孩的体内！
随着黑气的注入，女孩的身体开始不正常地抽搐，她本就微弱的生命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再耽搁片刻，怕是神仙难救！
“好一个赵天恒，好一个篡天盟！”
林小白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已是怒极反笑。
“他算准了我的软肋，算准了我辈玄门的底线。”
“他想用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逼我出手，落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寒刺骨的杀意。
褚卿卿心头狂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声道：“那我们更不能去了！”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你的陷阱，你去了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必须去。”
林小白头也未回，三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他转过身。
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褚卿卿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威严，深沉得让她心悸。
“我辈玄门中人，修的是顺天应人，护的是人间正道。”
“眼见无辜之人因我而死，若袖手旁观，我的道心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