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慕容臧从临漳赶到了金墉城。
王凝之接见了他,笑着问道:“怎么样,去见新的燕主,你紧不紧张?”
慕容臧脸色复杂,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说道:“王公,我真的不合适,要不还是换个人去吧。”
“我看你挺合适的,”王凝之说道:“换了别人,要么被燕主拒之门外,要么给我来个一去不复返,只有你,燕主会接见,我也相信你会回来。”
慕容臧垮着一张脸,他是真不想去,可临行前,他去问皇甫真,得到的回复是想继续过好日子,那就得去。
“王公,我和吴王叔的关系真的很一般,当初还没有同意由他接任大司马,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我,更别说跟我透露什么信息了。”
虽说慕容垂已经称帝,但慕容臧还是选择了旧时称呼。
王凝之笑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你这次是代表我去的,他不会把你怎么样,至于信息,不需要你打探,他怎么说,你回来复述给我就行了,我会自己判断。”
慕容臧无奈地点头称是。
看着慕容臧离开的背影,王凝之喊来刘桃棒,“你安排两个人和他一起去,跟着就行,什么都不要做。”
刘桃棒应声去了。
让慕容臧代自己去祝贺慕容垂登基,王凝之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投石问路,看看并州接下来的策略如何。
至于为什么是慕容臧,那就更简单了,因为他比较听话。
解决此事后,王凝之翻看起王徽之送过来的新城图纸。
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从这点来看,再结合地理优势,长安和洛阳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城。
两座城各自的优缺点前面已经提过多次了,在王凝之看来,一个强盛的王朝,洛阳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但如果从起家的难易程度、都城的防御之类来考虑,那自然是长安更好。
王凝之选择洛阳,原因无它,长安不在他手上,他没有这种幸福的烦恼。
新城的布局,采用了曹魏邺城的中轴线设计,也就是宫城、皇城和郭城的南门在一条直线上,洛水从城中东西穿过,将整个城池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宫城和皇城在北,两侧是坊,坊的出现同样是在曹魏邺城,皇城周边的坊,基本是为宫人和达官贵人们准备的;
南城则是坊和市,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区和商业区。
概括一下,就是崇方、尚中和跨水营建,宫城、皇城和里坊都是方形,沿中轴线分布,洛水穿行其间。
跨水营建值得一说,这摆脱了依山傍水建城的常规思路,充分利用了洛阳的优势,通过水运北连冀州幽州、南连江淮荆楚,保证洛阳作为都城的物资供应。
除此之外,还为百姓的用水排水提供便利,对皇城和宫城起到防御效果。
王凝之仔细查看过一遍图纸后,又将自己的想法写下,附在图纸之上。
洛阳城不是一天建成的,这次主要是修筑宫城和皇城,里坊、市和郭城有个大致的划分就行,以后再慢慢补充。
王凝之虽然靠吃下燕国的国库解决了财政问题,但他四处征战,开销巨大,支撑不起一口气完成新城的全部建设。
再说修筑一座新城,征调民夫的数量需以十万计,王凝之也不可能将全洛阳的人都拉去筑城。
而此时的王徽之,正带着郗璿在规划中的新城选址处指点江山。
“阿娘你看,这里南当伊阙、北对邙山,比旧城的位置更加优越,我们脚下这一块就是宫城所在地,到时候登高而望……”
他说到这,突然住了嘴,尴尬道:“宫城就不登了,我们可以在别处看。”
郗璿看着有些滑稽的儿子,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吞吞吐吐的,你自己要做的事,都说不清楚吗?”
王徽之抓了抓头发,“还是建好了再请阿娘来看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朝廷迁回来之前。”
郗璿没有深思,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干,别给叔平惹麻烦。”
王徽之嘟囔道:“知道了。”
王殊一直在边上听着,知道五叔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很辛苦地憋着笑。
王凝之的事情太多,走不开,便让王徽之和儿子带着母亲在洛阳四处转转。
几天后,慕容臧走轵关陉进入河东的地界,打着晋国使臣的旗号,北上平阳。
收到消息的慕容垂迷惑了,不知道王凝之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人都来了,还是自家侄儿,轰走或者杀了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便让儿子慕容令代为接待,先探探慕容臧的来意。
身处不同阵营的堂兄弟有些不自然地互相问好,然后遣散了侍从,到厅中坐下。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慕容臧率先开口道:“我其实不想来的,也不想从你们这带什么情报回去,所以你们明面上随便应付下就行。”
慕容令以为他是被逼的,身边的随从是监视他的,立刻说道:“我可以帮你杀了外面那些人,然后你留下来。”
不想慕容臧摇摇头,“我还是要回去的,你们就当我是个普通使者,按流程接待一遍,我就离开。”
慕容令不解道:“乐安王难道背弃了我们鲜卑人,选择为王凝之效忠?”
“我的家人,还有不少族人,仍在关东,”慕容臧直白道:“我留下来容易,可他们不知道又要死多少。”
慕容令怒道:“王凝之用他们的性命威胁你过来刺探军情吗?”
慕容臧无奈道:“我说了不是的,我没想刺探什么情报,收到的命令也只是过来祝贺吴王叔登基而已。”
可这种话慕容令怎么会信,“王凝之素来狡诈,诡计多端,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我也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慕容臧烦恼道:“所以我会老老实实等着吴王叔接见我,递上王公的书信,然后回去复命。”
慕容令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堂兄,而慕容臧则是一脸坦然地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阵,慕容令才道:“不可再称吴王叔了,要称呼陛下。”
慕容臧无所谓地回道:“好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