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将和桓冲会面的地点选在了西州城。
对此,躲到皇城外的西州城主人谢安十分无奈,抱怨道:“你们之间的事,就不能自己商量着解决吗,非得来我这里吵。”
王凝之赔笑道:“叔父莫气,这不就是怕吵起来,才来这里的。”
谢安对这种无赖行径毫无办法,“幼子对职位调动没有异议,你还找他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河东的事,”王凝之拿谢玄当挡箭牌,“阿羯一直催问我进攻的事,我不得和桓幼子先说清楚。”
谢安摇摇头,“只要朝廷下诏出兵,幼子不会违背的。”
他的意思很明了,你王凝之都把持朝政了,直接给荆州下诏就行,伐燕这样的旨意,桓冲是不会推脱的。
但王凝之也有苦衷,辩解道:“毕竟是征战的事,万一他给我来个阳奉阴违,岂不是坏事,我还是想尽量把话说开。”
谢安点点头,“那你一会悠着点,给幼子留点面子,收复故土的事,他应该是愿意配合的。”
两人正说着,外面仆役通报,桓冲到了。
谢安坐在主位上没动弹,王凝之站起身,稍微迎了一下。
兄长去世,桓冲的脸色不太好,但面对王凝之的迎接,他还是客气地回了一礼,然后二人在两侧的客席落座。
谢安说道:“故人陆续凋零,无可奈何,令人感伤,幼子还需节哀。”
桓冲叹息着摇了摇头,没心情多聊,看向王凝之,直接问道:“叔平找我何事?”
“为了河东的战事,”王凝之也不含糊,当即道:“镇恶虽已返回南郡,但尚有数万荆州军驻扎在湖县和风陵渡一带,河东战事尚未结束,我想听听幼子接下来的安排。”
荆州距离河东战场很远,需先走武关道到上洛,再前往弘农,最后才能抵达湖县。
王凝之先前将上洛借给桓石虔当后勤基地,再由司州出人进行辎重转运,这才能保证荆州军在河东作战。
桓冲听说后,并不意外,他来之前便猜到是为了此事,于是说道:“可像一同参战的豫州军那样处理,由你派人指挥,战后再让他们返回荆州即可。”
“这如何使得,”王凝之赶紧推辞道:“荆州军乃天下皆知的虎贲之师,所以此次攻略河东,荆州军被委以重任,与幼度一起夹击秦军的邓羌部,此时贸然换一个外人指挥,恐怕会影响战局。”
他说的在理,所以桓冲迟疑着点了点头。
王凝之又道:“此前的战事颇为顺利,镇恶率荆州军成功夺取了风陵渡,水军也封锁了蒲津渡,眼看就要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河东,未曾想天不遂人愿,镇恶无奈南归,战事便停滞在那里了。”
桓冲若有所思,但仍没有表态。
谢安收到王凝之的眼神求助,出言道:“安邑城外的一场血战,幼度成功拖住燕主慕容垂的鲜卑骑兵,令子野偷袭闻喜得手,这才将燕军赶出河东,眼下只剩数万秦军在彼,不趁机拿下,实在可惜。”
见谢安帮腔,桓冲这才开口道:“我会派荆州都护桓罴接替镇恶的位置,前往湖县。”
桓罴是荆州军中的老人了,十年前征讨在巴蜀叛乱的司马勋,便是他和朱序领的兵。
王凝之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连声称谢,又道:“拿下河东后,幼度和子野还需北上进攻燕国都城平阳,到时还得桓都护坐镇蒲阪,抵挡秦军。”
桓冲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过分,王凝之这简直是把荆州军当成自己的部下在用。
“荆州军远征河东,旷日持久,到时恐怕得回转休整,叔平的这个要求,容后再议。”
王凝之有求于人,耐心都好了不少,开始诉苦,“我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求助于幼子,幽州军和青州军正在反击进犯的高句丽人,冀州军和司州军要么在河东作战,要么部署在燕、秦两国边境,眼下我实在是调不出兵了。”
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桓冲,他说道:“既是如此,就该等辽东的战事结束,兵力充足了,再行伐燕。”
今天的王凝之格外好说话,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托大,惭愧道:“确实如此,但战事已经开始,若是这个时候放弃,等秦燕两国缓过劲来,前线将士们的牺牲不就白费了?”
桓冲算是从另一个角度体会到了王凝之的难缠,但他依旧不愿意荆州军长期留在河东,于是换了个说辞,“荆州军长期待在千里之外,有些不妥,若到时叔平还需增援,我会另行派军,但现在这支队伍必须返回荆州。”
王凝之哪能接受这种空口白牙的承诺,退而求其次,说道:“若是幼子觉得河东太远,我可以让出武关道的上洛,荆州军以此进攻峣关,如何?”
他的目标,就是要荆州军参战,牵制秦军,不在蒲阪,那就在峣关。
桓冲见王凝之态度诚恳,又主动做出让步,态度有些松动,毕竟收复失地的事,他是愿意为国出力的,只是不想让荆州军一直待在王凝之那里。
“如此便说定了,拿下河东后,我会让桓罴退回上洛城,在峣关牵制秦军。”
达成一致后,桓冲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王凝之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地送桓冲出门。
回来后,他斜躺在榻上,伸直双腿,“真是比上了一次战场还累。”
谢安笑道:“这个结果你该满意了,想得到荆州或者荆州军,哪有那么容易。”
“是啊,”王凝之感慨道:“好在桓幼子这个人没什么野心,暂时先这样,我可以接受。”
谢安见他那副懒散样,不客气道:“瞧你那样,简直有失身份,别在我这丢人了。”
王凝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其他有失身份的浪荡子,让我抓到,拖出来好好惩治一番,以儆效尤。”
谢安被他的厚脸皮无语到,连连摆手,催他快走。
王凝之笑着行礼告辞,慢悠悠地出了西州城,前往皇城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