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番邦的使臣,居然在天朝的欢迎仪式上起了冲突。
倭国同样对新罗和百济的嘲弄不满,但他心存顾忌,不敢在鸿胪寺官员面前闹事,但林邑国不一样,他们与交州冲突不断,来洛阳本就带着试探的心思,自然想小事化大。
鸿胪寺官员看看林邑使臣那张桀骜的脸,又看看不明所以、仍一脸得意的百济使臣,不知道该怎么转述这句话。
但林邑使臣已经不想等了,几步上前,挥手打落百济使头顶的小冠,抓住他的衣衫,用不太熟悉的汉话喝道:“竖子,笑乃公!”
就冲他这话,一看也是学过的,因为这两句骂人的话很经典,比如刘邦,就经常用“竖子”、“竖儒”和“乃翁”、“乃公”骂人。
哪怕放在两千多年后,这话仍不过时,“小子,笑你爹呢!”
他一动手,现场顿时混乱起来,鸿胪寺的官员上前想要拉开两人,却被林邑使臣蛮横地推开。
百济使臣涨红了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打落帽子,揪住衣衫,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了,抬起一脚就踢在林邑使臣身上。
双方立刻扭到到一起。
但百济使臣是来显摆的,没带多少随从,林邑国却是大部队刚到,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就将几名百济人打翻在地。
鸿胪寺官员赶紧让一旁的军士上前拉架,但军士们没有得到上级指示,对这帮人的使臣身份颇有些顾忌,所以拉起架来难免畏首畏尾。
张玄之和刘桃棒等人候在一旁,见那帮番人闹起来,开始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可等到林邑国的人当众逞凶之后,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看到那些军士不敢还手,被林邑人推得东倒西歪时,刘桃棒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从人群后方拉过一个林邑人,轻易地放翻在地,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被他这一嗓子震住,全停了下来。
林邑使臣见自己人被放倒,怒不可遏,穿过人群,直奔刘桃棒。
可等他靠近,看着眼前这个须发花白、但明显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有些发虚,扭头对鸿胪寺的官员喝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鸿胪寺官员只知道刘桃棒是扬州来的,并不知道底细,当下有些踟蹰,先低声吩咐属下赶紧去通知他们的领导王徽之,又命人去找南门的禁军首领过来维持秩序。
交代完这些,他才擦着汗来到两人中间,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不等林邑国的使臣发话,刘桃棒先皱眉道:“自家门口,怎么能看着他人闹事,陛下和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鸿胪寺官员有点无语,心道这人是谁啊,大话谁不会说,但出了事谁顶?
好在这时张玄之挤了过来,先说了自己的身份,又说了刘桃棒的身份,高声道:“刘将军说的没错,天子脚下,谁敢在此造次。”
有人出头,还是吴郡张氏的张玄之和天子昔日的亲卫首领,鸿胪寺官员顿时松了口气,腰板也挺了起来,命通译传话,让众人一起去鸿胪寺,再做计较。
百济使臣认为这是天朝要为他出头,自然满口答应,林邑使臣见讨不到好,也只得暂时作罢。
至于新罗和倭国,有热闹自然要看,纷纷要求同去。
于是这场迎接番邦使者的仪式,以闹剧收尾,连同刘桃棒和张玄之,大家一起来到鸿胪寺。
王徽之还在城外的书院里消遣,一时半会过不来。
先赶到鸿胪寺的,是收到禁军传话的沈劲,他带着数十人匆匆而来。
一进门,他还没来得及打听内情,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刘桃棒,愣了一下,大笑道:“你终于回来了,可是参加殿下大婚的?”
刘桃棒点点头,就要躬身行礼。
沈劲拉住他,笑道:“好了,我们晚点再叙,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桃棒低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沈劲脸色有些难看,看了看那些陪鸿胪寺一起出迎的禁军士卒,骂道:“一群废物,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有人在京城闹事,你们居然不敢出手,都给我回去领二十军棍。”
那群禁军不敢辩解,苦着脸出去了。
沈劲这才来到林邑国使臣面前,“这里是洛阳,不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如有再犯,别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林邑国,也脱不了干系。”
使臣听完翻译,双手紧紧握拳,有些不忿,但在沈劲和一群披甲执锐的禁军面前,还是低下了头,说道:“不是我们惹事,而是百济人当众嘲笑我等,实在欺人太甚。”
沈劲才懒得管这些扯皮的事,冷哼道:“那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你们有什么意见,应该上报鸿胪寺,由我朝来进行处理,谁敢在我朝境内动手,那就是与我朝为敌。”
百济使臣很得意,认为沈劲这是在帮他。
林邑使臣还没见到大周天子,不想在这个时候就闹翻,只得忍了下来。
调解完矛盾,沈劲将自己带来的人留在鸿胪寺,吩咐道:“再有人不守规矩,你们不用客气,该出手就出手,后果自有我来承担。”
禁军将士们高声领命。
沈劲拉起刘桃棒,笑道:“走,我带你找陛下去。”
刘桃棒和张玄之打了个招呼,便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和沈劲一起离开了。
皇宫之中,城门口的纠纷已经报到了王凝之这里。
他对林邑国的来意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意外,冷笑道:“他们在南边和交州打得有来有回,就以为自己行了,简直可笑。”
一旁的王殊说道:“眼下秦国未灭,阿耶确实不好在南境用兵,林邑国这个时候滋事,还真是不好处理。”
这个时候的南方,连宁州和交州都是蛮荒之地,地广人稀,更别说还要往南的林邑了,所以虽然林邑国到洛阳的距离,和新罗、百济两国到洛阳的距离远不了多少,但大家对中国的感觉却相差甚大。
新罗和百济看到的,是欺负他们的高句丽和燕国都被中国的偏师击败,但在林邑国眼里,他们和中国的交州刺史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就是认知上的差异了,交州刺史滕遁治下的人口,事实上连中原的一个郡都不如,但林邑国却不会这么想。
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和中原王朝掰掰手腕,抢夺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