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谦再醒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死寂的白。
“泽谦,泽谦你醒了。”
周茹看到自己儿子恢复了意识,连忙招呼沈爱民过来。
沈泽谦吐了血,昏倒在军工研究院门口,沈爱民和周茹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周茹急得不能行,她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活不成了。
“清禾!”
沈泽谦猛地起身,就要下床,周茹连忙将他拦住。
“泽谦,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急火攻心,不能太激动,安生地躺下休息,别让妈担心你。”周茹皱着眉劝说。
沈泽谦压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自己老婆。
沈爱民紧握着他的手,眼圈同样红着,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悲痛,“泽谦,清禾已经没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也要为你爹妈想想,你撑住了。”
没了……
沈泽谦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大火熊熊燃烧,冒出黑色浓烟的样子,他的清禾没有逃出来。
沈爱民的心揪着疼,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也是不敢相信的,清禾年纪还那么小,好好的一个人,说牺牲就牺牲了。
听说是在实验过程中因为什么易燃材料泄露,才引发了爆炸。
当时在实验室的六个科研人员,无一幸免。
那么大的火,温度那么高,这些人甚至连全尸都没有保留下来。
前几天清禾刚没了孩子,沈爱民还特意打听了,有没有什么土方子,能给儿媳妇补补身体的。清禾从小就没了爸妈,是个可怜人,嫁到他们沈家也没享过什么福,沈爱民对她一直都有亏欠。
他们沈家还没来得及弥补一二呢,人就不在了。
唉,真是世事无常。
“清禾不可能死的,我要去找她。”沈泽谦像是入了魔般,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作势就要推开周茹和沈爱民,冲出去。
周茹哪里肯,现在他状态很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情,她们沈家一家子干脆都不要活了。
她紧紧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臂,哽咽说道:“泽谦,算妈求你了,你理智一点,你别让妈担心你好不好?”
沈泽谦猛地甩开周茹,眼底浮现浓重的血红色,下巴和手掌都在发颤,唇色却是苍白至极。
“你现在满意了是不是?你一向不喜欢清禾,她不在了,你如今开心了,高兴了!!”
突然被自己儿子吼了一句,周茹愣了下,旋即是满腹的委屈。
她是不喜欢陆清禾,觉得这个儿媳妇配不上她们沈家,可不代表她想看陆清禾去死啊。
沈爱民看了自己妻子一眼,长叹一口气,摁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泽谦,你能不能冷静一些?”
沈泽谦完全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他穿上鞋就往外走,“我要回家,清禾一定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找她。”
周茹放心不下自己儿子,连忙跟上,沈爱民也紧随其后。
从医院到家属院,许多人都看到,往日意气风发的沈医生,举止疯魔,脚步跌跌撞撞,好似疯了一样。
今天那场大火,已经传遍了整个南城,看到沈泽谦这个样子,大家只能叹息。
谁不知道他跟陆工程师夫妻感情要好,两个人结婚多年,如胶似漆,老婆突然没了,他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沈医生。”
“沈医生你可撑住啊。”
“沈医生节哀。”
“沈医生你慢点儿。”
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关心,沈泽谦谁都不理,他手指颤抖着摸出钥匙,打开家门,期望看到清禾就在家里等他的样子。
他想看到她对着他笑,撒娇埋怨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给她做饭吃。
可开门后,一片空荡。
沈泽谦顿时支撑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掩面痛哭。
沈爱民和周茹追过来,周茹上前要去扶自己儿子,被沈爱民拉了出去,他将门关上,惆怅道:“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他得慢慢接受。”
周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儿子这样,她看着难免心疼。
“老沈,我真没有想让清禾死的,我也没有诅咒过她。她死了,我心里也难受。”周茹哽咽说道。
沈爱民嗯了声,将妻子揽进怀里。
他跟周茹过了大半辈子,当然了解她。她这个人这两年确实有些挑剔,小心眼,说话咄咄逼人,但是她没那么恶毒。虽然之前看不惯清禾这个儿媳妇,但这个节骨眼,她不会幸灾乐祸。
到底是那么年轻的生命,谁能不惋惜?
“清禾没了,咱们除了照看好儿子,还要把清禾的后事给办好。”
周茹点点头,“你放心,我肯定给她好好办,让她能走得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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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军工研究院里面还有许多人在忙进忙出,齐政委安排人把一些家属送了回去,他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后天这个时候,清禾他们应该就能到达东北地界了。
下属跑过来,手指向一人,汇报道:“齐政委,那是陆清禾同志的大伯,一个人过来问情况的,应该是才知道出了事。”
齐政委的心咯噔了下,这是清禾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她离开之前,特意拜托过他们,一定要照顾好她大伯。
齐政委亲自过去,主动握住了老人的手。
“是我们家清禾没了吗?”
陆鹏涛刚问出一句话,齐政委看着他沧桑的面孔,鼻尖忍不住一酸。
“叔,您节哀顺变,清禾她是为了任务而牺牲的。”
“牺牲……”
陆鹏涛那双老态的眼眸闪着泪花,他没有像其他家属一样情绪失控,而是极力隐忍着。
“领导,我们家清禾是烈士,对吗?”
齐政委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
“唉,这孩子,最终还是跟她爸妈一样。”
陆鹏涛只说了这一句话,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低着头慢慢往回走。
齐政委连忙叫来两个战士,护送他回去。
“老齐。”
葛霞走上前,安抚照顾家属也是她的主要工作,她站在自己丈夫身边,红着眼,“疗养院那边已经嘱托过了,可以把清禾的大伯安排进去,有专门的同志看顾。”
齐政委摇摇头,“他不会去的,老同志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他们陆家,满门都是忠烈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