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呢。
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流进自己荷包里的情形!
因此,当赵四郎拿着从赌坊借来的筹码,要继续跟他玩时,李昀二话不说便将筹码推到牌桌上,险些没压住翘起的嘴角。
然而嘴角翘着翘着便落下来了。
李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四郎面前那摞笔直叠成一条直线的骰子。
每一面都是六。
五个六。
传说中的豹子!
这样的点数别说他摇不出来,就是赌坊里最厉害的高手,只怕也百次难遇一次,何况是一个初入赌场的大傻子!
李昀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用力揉揉眼睛。
结果定睛一看,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而赌坊的伙计,已经公事公办地将他面前的筹码,推到了赵四郎的跟前去。
先前还小山一样的筹码,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李昀傻眼了。
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刚才还把骰子摇得乱七八糟的人,忽然摇出了一条豹子,这怎么可能!
而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说:“别说,赌坊借的钱就是有灵气,瞧瞧,这一摇,就摇出了一条豹子!”
说这话的人正是万有田。
他混在人群中,假装跟赵四郎不熟。
而随着他的这话,四周立马便有人应和道:“要我看啊,他这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你是没瞧见,他先前连骰子该怎么摇都不知道呢!”
这是赌坊的伙计。
是赌坊掌柜安排过来的。
万有田和对方你一句我一句,一个说赌坊借来的钱有灵气,另一个说赵四郎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
李昀比较倾向于后一种说法。
因为他也曾从赌坊借过钱,并没有出现用借来的钱赌赢了的情况。
没错,对面那个大傻子,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
看了眼自己面前缺了一个角的筹码山,李昀不信邪地又拿起了骰杯。
果然,这一次,赵四郎又输了。
他又把骰子摇得乱七八糟。
但这次赵四郎玩的很谨慎,只押了十个筹码。
跟他刚才输掉的小山一角根本没法比。
李昀皱眉道:“小打小闹没意思,不如咱们赌一把大的吧!”
说完,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都推了出去。
他十分笃定赵四郎方才赢的那一把,是运气成分加持的原因。
这种依靠运气的小概率事件,怎么能跟他苦练出来的本领相比。
所以他押上了全部。
赵四郎有些犹豫,李昀见状,便用激将法激他道:“怎么?不敢玩啊?”
“谁说我不敢!”赵四郎似乎被激住了,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都押上去不说,还让沈玉楼又去借了一百两。
显然,他是比较倾向于相信赌坊的钱有灵气这种说法的。
事实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因为这次,赵四郎又赢了。
李昀:“……”
李昀:“!!!”
别说小山一样的筹码了,他连最开始的三个筹码都输了进去!
而这时,万有田又说道:“乖乖,用赌坊借的钱赌,还真能赢钱啊!”
假扮成赌客的伙计说道:“是吧?我就说赌坊的钱有灵气嘛!”
最后这句话落到李昀耳中,李昀立马挥手叫来赌坊伙计:“给我借一百两……不,我借五百两!”
他是长乐坊的常客,赌坊的人都知道他在赵家酒楼做事。
何况赵四郎又提前打过招呼。
因此,一听说他要从赌坊借钱赌,伙计二话不说便跑去拿筹码,然后将筹码连同欠条,一并给他送来。
“李老爷,这是您的钱,然后这是欠条,还要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
伙计笑呵呵地说道。
李昀的心思都在赵四郎面前的那堆筹码上面。
这可都是钱啊!
是他的钱!!!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将这些本该属于他的钱拿回来。
对于伙计送来的欠条,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在上面欠下了自己的名字。
“来来来,接着玩!”他招呼赵四郎。
眼睛充血。
神情癫狂。
似乎连面目都变得比之前可憎了几分。
沈玉楼从他身上看到了疯子的影子,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赌徒该有的样子。
随着李昀签下第一张欠条,就像山洪泄闸了一般再也收不住脚,欠条签了一张又一张。
在他又一次红着眼睛喊让送筹码过来时,伙计却没有送来筹码,而是送来了一摞欠条。
“对不住啊李老爷,您今天借的钱已经达到上限了,要不,您先把前面借的钱还了先?”
说完,将手中的一叠欠条往李昀跟前送。
沈玉楼目测了一下,那一叠欠条,最少能有二十多张。
最小的金额是一百两。
基本上都是五百两往上。
也就是说,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中,李昀最少输掉了一万两!
一万两啊!
想当初,原主的娘将她卖给赵四郎,拿到的卖身银是十一两。
一万两银子,够买多少个她了。
而这一万银子,寻常老百姓,只怕一辈子也挣不下这多么钱。
可在赌场上面,将这些钱输掉,可能只需要一个时辰,甚至是更断的时间。
望着那一叠欠条,沈玉楼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总算了明白后世,为什么国家会耗费那么大力量,严禁赌博了。
因为这玩意儿,它是真的能破家灭门啊!
再看李昀,两只眼睛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脸色却很苍白,五官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了,看着不像个人,倒更像鬼三分。
伙计送上那一叠欠条,他还有些懵。
“这些,都是我欠的钱?”
“对啊,李老爷您看,这上面可都签着您的大名呢。”
伙计笑着说道,挨个的翻动着手中的欠条让李昀检查。
正如他所言,每一张欠条上面都有李昀的名字。
而最上面的那张欠条,墨迹甚至都还没有干透。
伙计见李昀挨个的看完了,便将欠条从他眼皮子底下移开,笑着报数道:“好让李老爷知晓,您今天在我们,一共借了一万一千一百两。”
这个数字报出来,四周围观的赌客们都抽了口冷气。
“乖乖,他怎么借了这么多钱!”、
“上头了呗,你又不是没瞧见他刚才的样子,就跟恶邪附身了一样,咱们想掺和进去玩一把,他恨不能龇牙咬咱们一口!”
一开始,见赵四郎不太会玩,一直输钱,便有人也想下场跟他玩,打算趁机捞把钱。
结果李昀就跟护食的恶狼似的,谁来他咬谁。
而赵四郎也在他的蛊惑下——嗯,没错,蛊惑。
在众人看来,赵四郎这个赌场新手就是因为受了李昀的蛊惑,所以才听话地顺着李昀的意思,只跟李昀一个人玩,不跟他们玩。
后面大家见赵四郎手气好了起来,赢了一把又一把,而李昀则跟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陷了进去,大家便歇了要跟李昀争的心思,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
现在终于是深陷泥潭了,活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吃独食了!
一万一千一百两银子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昀在听见赌坊伙计报出来的数字后也傻眼了。
一万一千一百两银子啊,他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挣下这么多钱!!!
李昀猛地闭上眼睛,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然而当他再睁开眼睛,四周场景如旧,赌坊伙计捧着一叠写着他名字摁着他的红指印的欠条,笑吟吟地对他说:“李老爷,麻烦您把今天的账清一下。”
李昀:“……”
恍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李昀终于从癫狂中醒过神来。
接着暴怒。
他一拳头砸在赌桌上,朝赌坊伙计大吼:“你们长乐坊怎么回事?干嘛要借给我这么多钱!”
——他李昀什么身份啊!
——居然能从长乐坊借到一万一千一百两银子的赌资!
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李昀怀疑长乐坊是在故意给他下套。
如果长乐坊是故意给他下套!
那,那个将他拖下泥潭的大傻子跟长乐坊就是一伙的!
对!
一定是这样没错!
理清这一点,李昀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根浮木,视线在伙计和赵四郎身上来回打转,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故意做笼子套我……这债我不认!”
结果他话音还没落地,五六个身形彪悍的壮汉便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包饺子似的将他包圆。
五六个壮汉将手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
脸上的神情也透着“你敢不认试试”。
李昀还真不敢试试。
作为常年混迹长乐坊的常客,他太清楚不认赌坊欠条的后果了。
轻者打断胳膊腿。
重者剁手砍脚都有可能!
而且不管你是伤了还是残了,欠下的赌债也别想抹消,赌坊有的是法子收回赌债。
果不其然,下一刻,赌坊伙计便冷笑道:“李老爷这是累了,说胡话呢,没关系,先带李老爷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手一挥,那几个体现彪悍的壮汉便上前去,抬死猪一样将李昀抬了下去。
沈玉楼和赵四郎都走出长乐坊了,还能听见里面飘出李昀杀猪似的惨叫声。
那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问赵四郎:“这种情况下,赌坊的人会怎么对他啊?”
上一世,她倒是在影视作品中,看过不少赌场的人收赌债的情节。
但她觉得影视作品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现实中应该不至于那么残忍血腥。
结果她才刚问完,就见先前那个找李昀收债的赌坊伙计从里面走出来。
手里面还捧着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面不时有红色液体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拉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红色线条。
望着地上那条还在不断拉伸的红线,沈玉楼心中蓦地冒出一个猜测。
她紧张地吞咽了下,指着那伙计手里捧着的木盒子,问赵四郎:“那盒子里面装的,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