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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7年1月6日

冰冷的指挥塔内,空气仿佛凝滞。初冬的切尔诺伯格,霜雾在巨大的落地窗外结网。塔露拉独自立于空旷的厅堂,目光穿透玻璃,投向远方模糊的城市轮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划过,留下细微的湿痕。终于,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她没有回头,只是肩线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确认,“晖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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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大雪,雪层封住了整片山谷。

树莓丛还没抽芽,春天简直像是永远不会来。

我们被困在这里,缺吃少穿,等着雪化的每个日子都安静得让人发疯。

不如说,我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我们一路上就没顺利过,再好的情形让我碰着都会迅速恶化。

可能真像龙门人说的那样,我就是个灾星,在我身边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这让我想起好几年前的一些事情。

我想,我还是要和你说说,否则我心里是没法安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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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流回九年前的寒冬

1088年12月14日,脱离黑蛇第三年

乌萨斯边境一个贫瘠得连风都带着哀鸣的小村庄。1988年的最后一个月,积雪覆盖着低矮的农舍和枯黄的田野。

“塔露拉,快回来!别让他们看见你这身才好哇!”老妇人佝偻着身子,焦急地扒在吱呀作响的木门边,朝着屋外那个挺拔的身影呼喊。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目光紧紧锁在年轻女子身上那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质地精良的深色制服上。

塔露拉闻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快步向小屋走来。“奶奶,别念叨了!我这就进来。”

“你还是不肯换掉你这身衣服!”老妇人喋喋不休,布满皱纹的手拍打着门框,“都说了多少遍了,这衣服会把虫子招惹来的!大个的黑虫,还有毒……一口咬下去,连田地都不会长庄稼啦!”

“奶奶,”塔露拉走进门,带进一股寒气,她耐心地解释,“我平常不也好好穿着普通衣服的吗?这两天只是因为有事要出门才换上这身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彩,“你想啊,奶奶,送我这身衣服的那个老爷,年轻帅气的老爷,我是要穿着这身,他才能记住我啊。我是相信命运会送他与我重逢的,到时候,爷爷和奶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啦。”

“呸,塔露拉……塔露拉!”老妇人戳穿她的谎言,语气里又是气恼又是心疼,“你这个谎话精,上次你哪是这么说的?你上次还说这身是你爸爸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的呢!说你爸爸在街上被什么头上顶个环的外国人抢劫了,你哭着穿着这身衣服逃了出来,衣服上沾满了你爸爸的血!”她摇着头,“这都什么和什么……再上次你说的又不一样!”

塔露拉眨眨眼,脸上毫无愧色,反而带着点狡黠:“啊,这次我不是这么说的?奶奶的记性可真好啊。”

“你夸我也没用!净胡说些有的没的……”老妇人气呼呼地转身走向简陋的灶台,“我已经快进棺材啦,你每次欺骗我这样一个老家伙,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啊,对不起,奶奶,我错了,对不起。”塔露拉立刻软下声音道歉。

“赶紧坐下!别换衣服了,净折腾!”老妇人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重重放在桌上,“快快!把午饭给吃了。说了要中午回来,现在太阳都快跌进山里去了!汤我还给你热着,都快烧干了,再这样下去,你可直接吃晚饭好了!”她絮叨着,忍不住向虚空中抱怨,“陛下在上,我们这丫头怎么是这么个样子啊……”

塔露拉顺从地坐下,拿起粗糙的面包。老妇人看着她,又想起什么:“赶紧吃完,老头子找你还有事。这个死醉鬼!又跑哪里去了……你得自己去找他了。”

“好好,我知道啦。”塔露拉应着。

老妇人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叹了口气:“哼,姑娘家长得这么好,嘴巴却一点也不实在!和城里那些个甜言蜜语的小子可真像!奶奶我年轻时候也是差点被骗去……都不是好东西!”

“别念了……”塔露拉咽下一口汤,含糊地说,“这我也听过好多次了啊,奶奶。”

“你还说!”老妇人把盛着面包的盘子塞到她手里,“喏…快接。哎呀,快拿住盘子!把面包也赶紧吃了!也别这么急!噎着了该怎么办?”她絮叨着,目光落在塔露拉身上,思绪飘远,“……哎,但是你来那天满身是血,那是真的呀。我现在想想还有点害怕呢,塔露拉,要不是你是这么一好孩子,老头子一定就用斧头把你劈死在门外头了。”

塔露拉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哪有能一眼看出来别人是不是好人的……”

老妇人没听清,自顾自回忆着那个惊魂夜:“你跑到这里那天,又是个黑乎乎的晚上,外头又有野兽,不管是驮兽还是肉兽,可都是叫个不停!我心里那个慌的呀……还有,还有你手上拿的那把……”

“呜,噗……咳咳!”塔露拉被汤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老妇人拍着她的背,嘴上却停不住:“那可真是好大一把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刀啊!”

“那是把剑……是剑!不是刀。”塔露拉缓过气,有些无奈,“别再拿这把剑上山开路了,又不好用。”她语气带上点警告,“再说,奶奶!说好不准提这事儿的呢?我可要生气了啊。”

老妇人自知失言,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哎呀,你看我这张嘴,呸,皇帝在上!不说了,下次绝对不会再说了!陛下啊,原谅我这老不死一时无心的过错吧!”

塔露拉摇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别这样,奶奶,皇帝可没空管这个。他在他的大城市里可是过得好得很呢,我们呢,连下个星期吃的土豆都没地方找。他想管也管不到。再说了,现在是哪位皇帝,恐怕奶奶都不清楚吧?”

“净瞎说!”老妇人瞪了她一眼。

塔露拉又喝了一口汤,微微皱眉:“这汤……家里没盐了?”

“没啦!……早就没啦。昨晚盐罐子就空了!”老妇人没好气地说,“嘿,你们祖孙俩败家子!吃那么多盐……迟早把你们咸死!每次出去一两天,也不知道在做啥!回来以后啥也没带,钱也没有,粮食也没有!败家娘们儿……!”

“行了,行了,我去换点。”塔露拉放下碗。

“身体那么好,多干点活儿!”老妇人习惯性地数落,随即又想起什么,“别去换了,我刚刚和阿丽娜说了,她会给我们家拿点。你再看看你这样!人家姑娘可比你安稳多了,又喜欢读书,手工也勤快,你到现在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缝!”

塔露拉轻轻哼了一声:“……人各有志。”

“哎,啥意思?”老妇人没听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塔露拉解释。

“那你的志向是啥啊?”老妇人追问,“早点找个好人家,带个结实的小伙子小英雌回来吧!指望你干活,苔麦都要烂在地里了。”

“年年农活我可都没落下。”塔露拉反驳。

“这才几年!”老妇人立刻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笑意:“老妈妈,塔露拉干起活来可是一点都不落后的。你别再说她啦。”

“阿丽娜!”老妇人看见门口出现的白发鹿耳少女,像找到了救兵,“你可得帮忙说说她,再让她这么下去……”

阿丽娜微笑着走进来,轻轻摇头:“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塔露拉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啊,你总算来了。也就你能让奶奶安静一小会儿了。”

老妇人佯装生气地瞪了塔露拉一眼:“真是翅膀硬了!披着身不知哪弄来的制服,就觉得自己是个贵族样子了?身子骨还没多壮实,架子就先摆了起来,从哪学来的……!”她念叨着,端起空碗走向灶台,“我去干活了!你们自己吃吧。阿丽娜要是饿了就也吃些。塔露拉,别吃太多!给阿丽娜留些。”

“好,好……好。”塔露拉连连应声。

“我就不用啦,老妈妈。谢谢你。”阿丽娜礼貌地婉拒,走到塔露拉身边坐下,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塔露拉,我拿了盐过来。盐贩下个星期就会再来,到时候记得买些。”

“真是很感激你,阿丽娜。”塔露拉由衷地说,“没你,奶奶还得再念叨个二十分钟。”

“我可听着呢!”老妇人的声音从灶台后传来。

阿丽娜轻笑,随即压低声音,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塔露拉:“你这回又去哪了?”

塔露拉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只是出去走了走,采采风。”她伸手从放在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一卷纸,递给阿丽娜,“喏,你要的风景画。”

阿丽娜接过来,小心地展开,脸上露出惊喜:“啊,你居然还记得。真的很感谢你,塔露拉。”她的目光仔细扫过画纸,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线条,眉头却渐渐蹙起。她凑近画纸,仔细观察着笔触的细节,声音变得低沉而肯定:“……这个笔触……这不是附近的画工画的。什米尔村的老画师只会用硬刷,他根本想不到用羽毛刷。这么软的末梢……”她抬起头,直视塔露拉的眼睛,“这是夜眼的尾毛……脱皮以前的尾毛。”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了然和一丝担忧,“塔露拉,你去了城里。”

塔露拉沉默了片刻,知道无法再隐瞒,轻轻叹了口气:“……瞒不住你。”

“瞒我做什么呢?”阿丽娜的声音很轻,带着不解,“我不是宪兵,也不是税吏。”

塔露拉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生硬:“你不需要知道那些很危险的事情。”

阿丽娜的心一紧,追问道:“那你就是身处危险之中了?”

塔露拉没有回答。她看着阿丽娜,白发下的龙角似乎也感受到一丝凉意。面前的鹿族少女眼神清澈而执着,仿佛能洞察人心。塔露拉深切地感受到,如果不想让阿丽娜知道那些黑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些黑暗永远不要降临到她面前。

“我说……”塔露拉试图转移话题,声音带着安抚,“阿丽娜,你也不用管那么……”

话音未落,一阵粗暴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呼喊骤然响起,打断了屋内的平静!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乌萨斯农民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脸色惨白,甚至忘了敲门。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老妇人从灶台后探出身,又惊又怒,“门都不敲就冲进来!把门闩撞坏了可怎么办!”

“感……感染者纠察队!”那农民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外,“老头子和人闹起来了!”

“啥?!”老妇人脸色大变。

阿丽娜也瞬间紧张起来:“塔露拉!你去哪?”

只见塔露拉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屋角,那里靠着一件用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老妇人反应过来,失声尖叫:“啊,刀!阿丽娜,别让她拿那东西!!”

---

村口简陋的栅栏旁,气氛剑拔弩张。几个穿着臃肿制服、面色不善的纠察队员围着一个须发皆白、满面怒容的老汉。

“再说一遍,老头,”为首一个纠察队员用棍棒不耐烦地敲打着手心,语气充满威胁,“我现在把你腿打断,也一样能进去。”

老汉拄着拐杖,挡在路中间,气得浑身发抖:“上次已经搜过了,现在又来干什么!现在连税都交不起了,你还要讹我们多少!”

“这是例行检查!”纠察队员趾高气扬地宣布,“这回可不管你给不给好处,每两年都必做一次的检查……这个不干的话,连我们都要一起吃鞭子哩。”他话锋一转,带着赤裸裸的暗示,“不过,要是你们肯……”

“什么都给不了了,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了!”老汉绝望地嘶吼,枯瘦的手指指向身后破败的村落,“我们没钱,没有首饰,连粮食也没有了!”

“那还废话什么?”纠察队员彻底失去耐心,一把推开老汉,“例行检查!快点让开!”

老汉踉跄一下,几乎摔倒,却仍死死抓住那队员的胳膊:“老爷,老爷!官员老爷,我们真的没什么东西能给了!如果真要拿走些啥,你就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

“我叫你让开!”纠察队员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挥动手中的棍棒!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老汉凄厉的惨叫:“啊!呃……我的腿……我的腿……”

老汉痛苦地蜷缩在地,抱着扭曲的小腿哀嚎。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清晰地穿透了寒风:

“你在做什么?”

纠察队员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高挑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白发在风中微微飘动,金色的竖瞳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在他身上。那身制服……

“嗯?哪里来的小妞……”纠察队员一愣,随即被那身衣服吸引,贪婪地打量着,“——喂。你这身衣服,从哪来的?农民可穿不起这个。”

那身影——塔露拉——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只是向前踏了一步,声音更冷,重复道:

“我问的是,你在做什么?”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纠察队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啊?”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抽出腰间的佩刀,“不准再靠近了!你想做什么?你的眼神……哈,多可怕的眼神啊!”他挥舞着刀,试图驱散那无形的压迫感,“——你想死吗!!”

话音未落,塔露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纠察队员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传来剧痛,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拔剑的,只感到冰冷的金属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那巨大的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呃……”他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没有砍掉你的手,”塔露拉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爬起来!”

纠察队员惊恐地看着地上自己掉落的手套和渗出的血迹,又看看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巨剑,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踉踉跄跄地边起身边后撤。

“……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他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塔露拉手腕微微一转,冰冷的剑锋瞬间贴上了他的脸颊,甚至微微压向他的嘴角。她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现在就剐了你的舌头。”

纠察队员浑身剧震,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怪响,连滚带爬地挣脱开,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外逃去,连地上的刀都顾不上了,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塔露拉看着那逃窜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缓缓垂下剑尖。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她转过身,走向蜷缩在地的老汉。

“……他跑了。”她低声道,试图去搀扶他,“爷爷,您没事……”

“你都做了啥!”老汉却猛地挥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指着纠察队员消失的方向,“啊呀,塔露拉……你看看你都做了啥!”他激动地拍打着地面,“塔露拉,再过两天我们就要迁村子了。你看看你这样……!你打了纠察队啊!这可惹上大麻烦了!”

塔露拉蹲下身,直视着老汉的眼睛,声音依旧冷静:“继续让他打你更不是办法。现在已经晚了,他逃了。我现在杀了他,其他人发现他踪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迁走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可那样死活是避不过的,纠察队一旦集结起来,一定还会找上我们。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们。”

“那你还动手!”老汉又急又怕,“这该怎么办!”

“放心,爷爷,”塔露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们是找感染者。”她扶着老汉的胳膊,试图让他借力站起来,“现在他们还不知道。”

老汉被她搀扶着,勉强站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无力地拖在地上,他茫然又急切地问:“不知道什么?”

塔露拉搀稳他,目光投向纠察队员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哎……塔露拉!”老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腿上的剧痛打断,只能依靠着塔露拉。

塔露拉小心地挪动脚步,支撑着老汉的重量:“爷爷,没事的。来,我扶你回去。”她低头检查老汉扭曲的小腿,眉头紧锁,“你这条腿……可有得治了。”

老汉苦笑一声,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塔露拉身上:“哈。没想到我也到了被你搀着这天。我一直觉得我的身体还好着,只是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去。”他喘着气,在塔露拉的支撑下艰难地挪动脚步。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塔露拉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塔露拉,”老汉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听。”

塔露拉停下脚步,侧过头:“又是什么事,爷爷?”

老汉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话,眼神急切地在塔露拉脸上搜寻。但下一秒,那急切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被一片茫然取代。他困惑地皱紧眉头,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啊,是什么来着?”老汉茫然地眨着眼,脸上的严肃被一种孩童般的困惑取代,“唔,哈哈,对不住,我忘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看看,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

塔露拉看着他瞬间遗忘的模样,沉默了片刻。风雪吹动她额前的白发,灰白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搀扶老汉的手更稳了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您那忘性可还真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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