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宇的边界，无光无风，只有永恒的粘稠与死寂。
这片被称作“墟”的放逐之地，空间如凝固的、沾满血腥的破旧裹尸布，层层叠叠。
散发着亿万载沉淀的腐朽与绝望。
这片死寂，被一道撕裂亘古黑暗的金色雷霆悍然劈碎！
轰——咔！！！
无法想象的暴力冲击悍然爆发！
一道缠绕着混沌魔纹、散发着搅乱诸天秩序气息的巨棒虚影，裹挟着足以崩碎星辰的纯粹力量。
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砸在了一片由凝固暗紫血痂构成的巨大“山脉”之上！
山脉深处，万千条缠绕着腐朽符文与猩红死电的青铜锁链同时绷紧、哀鸣！
无数岁月积累的坚固污秽物质在这纯粹的暴力碾压下，如同干燥的土块般分崩离析！
巨大的、由无数张凝固痛苦面孔熔铸而成的、被称为“归墟塔”的古老巨构，此刻竟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
塔顶平台上，那颗干枯如石的巫寻之颅被震得高高抛飞，裹在褴褛布条里的残破身躯无力翻滚！
“呃——啊！！！”
巫寻枯颅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血眼因剧痛与极致的惊骇而暴凸！
他刚刚借那片血痂空间的震荡恢复些许意识。
下一秒，一只燃烧着碎金烈焰、带着无上蛮力的暗金锁子甲臂膀如同捏小鸡般穿过破开的血痂风暴，狠狠攥住了他满是污血的颈项！
“老梆子！给俺说！”
孙悟空那张雷公脸上肌肉虬结，金睛之中凶芒喷薄，几乎要烧穿巫寻干枯的皮肤。
“玉筒里‘大闹天宫’后面到底什么鸟样？！”
“俺老孙有没有一棒子把那狗屁西天老秃的脑袋敲进他自个儿的金腚眼里？！”
喷溅的唾沫星子带着滚烫的怒火砸在巫寻枯败的脸上。
巫寻本就混乱的神魂被这劈头盖脸的狂怒和问题彻底轰懵！
什么天宫？什么西天佛祖？
他一个被钉死在归墟塔顶、与世隔绝不知多少纪元的枯朽残魂，哪里知晓这些？！
“大…大圣…息…”
巫寻枯涩的喉管在猴爪的碾压下勉强挤出几个气音，浑浊血眼里全是茫然与恐惧交织成的污浊旋涡。
“什…什么天宫…佛祖…老朽…老朽实在不…不…知道啊！”
“放你娘的屁！”
孙悟空五指骤然收紧！
巫寻的枯颅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睛里燃烧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的金焰，缠绕着凶煞之力就要将其焚烧殆尽！
“敢耍俺老孙？！！”
“玉筒！那腌臜玩意儿就是你写的！”
他猛地抡起另一只猴爪，手中赫然是那块在御马监河滩边捡到的温润玉筒，不由分说狠狠掼向巫寻的脸！
啪！
玉筒坚硬，正砸在巫寻枯萎的颧骨上！
碎裂声被血肉的闷响掩盖。
温润的玉璧与他枯朽的骨肉相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鲜血与玉屑迸溅！
剧痛让巫寻残魂发出一声哀嚎，却也像冷水浇头，一丝清明在混沌的神魂深处陡然炸开！
玉筒？玉筒！
那股似曾相识的冰冷引导气息！
还有玉筒最后显现出的…那座残破的石塔影像？！
那塔尖……那塔尖分明就是他身下这“归墟塔”的顶部！
电光火石间，千年前那个裹挟混沌气息、试图从他这里窥探“地球”真相的冰冷意志，与眼前这张凶暴狰狞的猴脸、与玉筒中记载的“大闹天宫”景象，瞬间联系在了一起！
一张无形的、阴狠无比的巨大罗网，在巫寻残破的识海中清晰铺开！
“哈……哈……”
巫寻枯颅因剧痛扭曲着，喉咙里却挤出破锣般的、混合着剧痛与顿悟的惨笑。
他浑浊的血眼死死盯着眼前暴怒的猴王，那惊恐惧怕渐渐被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怜悯的绝望所取代。
“玉筒说…你叫孙悟空？”
巫寻的声音如同枯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腥甜血沫喷出。
“老朽…大抵…知道你是谁了…”
孙悟空凶狠掐着他脖子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金睛中的怒火被一丝错愕取代：“嗯？！”
巫寻艰难地喘息着，浑浊血眼透过眼前猴王凶戾的面容，仿佛看到了某个埋葬在无尽尘埃之下的古老图腾。
“你…是洪荒的…”
巫寻枯槁的嘴唇翕动，吐出的名字带着穿越万古尘埃的沉重份量。
“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孙悟空眉头骤然拧紧！
这四个字，如同四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凿入他灼热的识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悸动猛地炸开！
这感觉并不陌生，当那玉筒中记载他棒打凌霄时，也曾有过如此滚烫的战栗！
只是这一次，更加深邃，更加…厚重！
“洪荒？”
孙悟空下意识地重复，猴脸上凶戾之色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茫然与探寻。
“大圣？那是下界小妖把戏的名头！”
“俺老孙生来便要做统御诸天、与太初老儿平起平坐的——齐天仙王！”
“此大圣…非彼大圣…”
巫寻枯颈在猴爪下艰难转动，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冰寒。
“在洪荒……‘大圣’……那是妖魔之中，战力通天彻地，桀骜不服天地管束，踏碎凌霄，搅乱三界秩序……方能冠予的……至高……名号！”
“踏碎凌霄…搅乱三界？”
孙悟空下意识地重复着，火眼金睛之中，那因玉筒中断而积郁的狂怒竟被一股源自本能的、更古老更磅礴的凶戾豪情瞬间点燃！
暗金锁子甲下的毫毛根根倒竖，一股源自血脉的无边霸意冲破识海！
“嘿！这劳什子齐天大圣…听着倒比那虚头巴脑的仙王还要…还要对俺老孙的脾气！”
他松开些许攥紧巫寻枯颈的手，忍不住咧开猴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快说说！那洪荒…又是个什么热闹地界？”
“怎的比太初神庭还好耍？”
巫寻枯颅低垂，浑浊血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沉寂下去，如同燃尽的死灰。
他沉默了片刻，干裂的嘴唇蠕动，吐出的话语如同来自坟墓最深处的叹息：
“洪荒…一个已被唤作‘帝墟’的…古老坟场…”
“帝墟？那烂泥塘子？”
孙悟空金睛一凝，指着脚下这片污秽死地。
巫寻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万载的悲怆与敬畏：“不…那污秽之地…只是洪荒庞大尸骸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块烂肉……”
他浑浊血眼仿佛穿越了凝固的时间尘埃，看到了那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壮丽景象：
“洪荒…那是真正的大道之根！”
“宇宙脊梁！”
“天地灵气之浓郁，可化凡人为仙！”
“法则之活跃，可容万道争鸣！”
“大罗金仙…在其间不过是登堂入室…真正的无上巨擘——仙王！”
“洪荒鼎盛之时…不下……数百万之尊！”
“坐镇一方，威震寰宇！”
“数百万…仙王？！”
孙悟空那张雷公脸上的凶横彻底化为纯粹的震撼！
饶是他桀骜不驯、心比天高，也被这“数百万”之数狠狠砸懵了一下！
太初神庭如今统御三十三重天之一太初天，明面上也不过十位左右仙王！
那洪荒…
“如此强横的世界…怎会变成…”
孙悟空猴爪指着脚下这片无边污秽的死域，连那“烂泥塘”三个字都忘了出口，金睛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探寻。
巫寻枯颅猛地抬了起来，血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恐惧与憎恨，如同被触碰了最根本的逆鳞！
他干枯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无尽的悲愤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仙界！异域！”
他枯爪般的手指痉挛地指向虚无。
“还有这吞噬了洪荒核心精华铸就的三十三重天！”
“洪荒…并非死于外敌强攻！”
巫寻的声音如同撕裂的破布，每个字都浸满了毒血。
“洪荒……是被人…从根源上……彻底毁灭的！”
他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仿佛回想起了那足以碾碎纪元的恐怖画面：
“因为…有一尊…来自地球的天外之魔！”
巫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形容的惊悸与彻骨寒意。
“他成就了…仙帝尊位！”
“仙…仙帝？！”
孙悟空金睛骤然爆缩！
浑身猴毛又一次炸开！
仙帝？！
那是真正俯瞰万界，一念定诸天生灭的无上存在？！
连太初仙王在其面前恐怕也如蝼蚁！
这样的存在…竟出自那“地球”？！
“他…毁灭了整个洪荒！”
巫寻枯指死死抠入身下归墟塔冰冷的石缝，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将这无上世界…硬生生打成了无垠废土！”
“万灵俱灭！”
“法则崩解！”
“仙王泣血！”
“大罗成灰！”
“我们所在的仙界、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异域…甚至三十三重天的根基所在……”
巫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绝望到令人窒息。
“都不过是……洪荒毁灭后……漂浮在混沌海上的……最大几块……碎片残渣罢了！！！”
“轰！！！”
整个血痂空间死寂一片！
唯有归墟塔在巫寻枯爪的抓挠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孙悟空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玉筒，金睛之中碎金烈焰疯狂摇曳，那滔天的凶焰、霸道的野心、甚至是追索后文结局的急切，都在“仙帝”二字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无声地裂开了无数道细密的缝隙。
帝墟？碎片？
仙帝？！毁灭根源？
洪荒？！齐天大圣？！！
玉筒冰冷的棱角深深嵌入猴爪掌心，一丝粘稠的温热缓缓渗出，滴落在脚下凝固的、不知属于哪个纪元洪荒遗民的暗紫色血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