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里的阴寒之气像是生了根，顺着地砖缝隙往骨头缝里钻。肖天机盘膝坐了不知多久，玄铁条上的符文又开始蠢蠢欲动，暗红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他的困兽之斗。他指尖捻着半张残破的正阳符，这是昨天冲击结界时剩下的，符纸边缘已经被阴气蚀出焦黑的孔洞。
“还来？”肖天机嗤笑一声，抬手将符纸按在膝盖上。连日来的消耗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的锐利丝毫未减。雪璃蜷缩在他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圈住他的手腕，时不时用鼻尖蹭蹭他的脉搏，像是在感知主人的灵力变化。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不是往常那种微弱的暖意，而是像有团火猛地烧了起来，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肖天机猛地睁眼，低头看向衣襟下——黄泉骨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芒，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竟开始流转，像是活了过来。
“这是……”他刚想伸手去摸，一股更奇异的感觉从天灵盖炸开。像是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眼前的世界骤然变了模样——
玄铁条上的符文不再是扭曲的线条，而是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它们被无形的锁链捆在铁条上，正发出细若蚊蚋的哀嚎；墙角渗出的黑液里浮沉着细小的魂影，个个面目狰狞，却又带着浓浓的恐惧；就连空气中流动的阴寒之气，也化作了可见的灰黑色丝线，顺着符文的轨迹在房间里循环游走。
“阴眼？”肖天机瞳孔骤缩。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这是极少数阴阳体质者才能觉醒的天赋，能窥破虚妄，直抵万物本源。此刻他额头正隐隐发烫，抬手一摸，能感觉到一道细微的竖痕，像是第三只眼的轮廓。
雪璃突然从他怀里窜出来，对着东南角的玄铁条龇牙低吼。肖天机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在阴眼的视野里，那里的灰黑丝线流动得格外缓慢，几张人脸符文的锁链上，竟有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这些符文结界看似浑然一体，实则是用无数怨灵的精魄强行拼接而成，只要找到怨灵之间的连接点，就能找到结界的破绽。而黄泉骨的异动，显然是因为感受到了同源的阴性能量，才意外触发了他体内九阴命格的潜能。
胸口的灼热渐渐平息，黄泉骨恢复了温润的触感，但阴眼带来的视野却稳定了下来。肖天机深吸一口气，开始用阴眼仔细扫视整个囚室。很快，他又在西南角和正中央的八卦印记旁找到了两处类似的缝隙，三处破绽连成一个微小的三角，正是整个结界能量流转最薄弱的地方。
“雪璃，帮我盯着门口。”他低声道，同时指尖开始快速结印。尽管灵力依旧滞涩，但他此刻心如止水，每一丝内息都精准地循着经脉运转。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击破绽，而是将残余的灵力凝聚成三枚细如发丝的气针——这是青城派的“透骨针”，专破各类阵法节点。
玄铁条上的符文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红光骤然变亮，哀嚎的人脸变得狂躁起来，灰黑色的丝线流动速度陡然加快。肖天机眼神一凛，手腕轻抖，三枚气针几乎同时射出，分别钉向三处破绽！
“滋啦——”
气针没入缝隙的瞬间，符文上的红光像是被戳破的灯笼般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尖啸。东南角的玄铁条上，一道裂纹迅速蔓延开来，几滴黑血般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落地时发出痛苦的嘶鸣。
“就是现在！”肖天机猛地起身，双手结“破煞印”，将全身仅剩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这一次，他没有攻击任何一处破绽，而是将印诀狠狠拍向三处破绽连成的三角中心！
“轰隆！”
一声闷响，整个囚室剧烈摇晃起来。地面的墨玉地砖寸寸龟裂，玄铁条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下去，那些人脸怨灵像是失去了束缚，发出一阵混乱的尖叫后化作青烟消散。肖天机感觉到身上的压制骤然消失，他抓住机会，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冲出了破碎的结界。
刚冲出囚室，迎面就撞见两个执法堂的弟子。他们显然没料到肖天机能破阵而出，脸上还带着麻木的呆滞，腰间的桃木剑缠着黑布，颈后隐约露出半截黑莲纹身。
“擅闯禁地，格杀勿论！”左边的弟子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拔桃木剑。但他的手刚碰到剑柄，就突然僵住了——雪璃不知何时窜到了他肩头，尖锐的爪子精准地按住了他颈后的黑莲纹身。
“嗷呜！”雪璃低吼一声，爪子微微用力。那弟子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颈后的黑莲纹身迅速变得焦黑。
另一个弟子见状，竟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黑布下的剑身立刻浮现出诡异的红光：“邪祟受死！”
肖天机眼神一冷。换做从前，他或许会留手试探，但刚才在阴眼所见的怨灵惨状，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些人早已被黑莲教的邪术控制，留着只会助长邪恶。他不退反进，屈指成爪，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阴气——这是九阴命格觉醒后，他第一次主动运用阴性能量。
“破！”
指尖与桃木剑相撞，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让那弟子如遭重锤，桃木剑“哐当”落地，剑身瞬间布满裂纹。肖天机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手腕翻转，一掌印在他胸口。那弟子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颈后的黑莲纹身直接炸开，人软软地滑落在地，没了声息。
“聒噪。”肖天机收回手，看都没看地上的人。雪璃从另一个瘫软的弟子肩头跳回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没事。”他摸了摸雪璃的头，目光扫过周围。这里是九阴局的地牢深处，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镇邪符文，但此刻大多已经发黑失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尸臭味。
他放轻脚步，借着石壁的阴影快速移动。阴眼仍在运转，让他能清晰地看到通道尽头有三个模糊的黑影，其中两个散发着和刚才那两个弟子一样的邪气，另一个……竟带着微弱的生机，像是被囚禁的活人。
靠近了些，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肖天机心中一动，绕到侧面的石柱后探头望去——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少年穿着九阴局的入门弟子服，手脚被符咒捆着，脸上满是泪痕。
“说不说？林九渊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手里把玩着一柄沾血的匕首，“再不说，就把你扔进锁魂塔喂怨灵。”
少年吓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摇头：“我不知道……林师兄是好人，你们才是坏人！”
“嘴硬。”黑衣人冷笑一声，匕首就要刺下去。肖天机眼神骤寒，抓起脚边一块碎石，运起内息弹了出去。
碎石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黑衣人痛呼一声，刚要回头，就见一道黑影闪过——肖天机已经欺近身前，手肘狠狠撞在他的咽喉。
另两个黑衣人反应极快，同时抽出腰间的法器攻来。一个挥舞着缠满符咒的铁链，另一个则抛出一张黑色的网，网面上闪烁着骷髅头的虚影。
“雕虫小技。”肖天机侧身避开铁链，同时屈指一弹，三枚透骨针射向黑网。气针穿过网眼，正中持网人的眉心，那人闷哼一声倒地，黑网瞬间失去光泽。
挥舞铁链的黑衣人见状，竟将铁链往自己身上缠去，口中念念有词。铁链上的符咒迅速变红，他的身体也开始膨胀，皮肤变得青黑，指甲长出寸许长的獠牙——竟是用邪术强行提升实力的禁术。
“自寻死路。”肖天机不退反进，故意卖了个破绽。那黑衣人果然中计，铁链带着风声缠向他的腰身。就在铁链即将缠上的瞬间，肖天机突然矮身，右手闪电般抓住铁链的中段，同时左手按在黑衣人的心口。
“阴火，燃。”
他低喝一声，掌心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这火焰并非凡火，而是九阴命格催生出的阴火，专烧邪祟阴物。黑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油脂般迅速融化，铁链上的符咒在阴火中噼啪作响，很快化为灰烬。
解决了三个黑衣人，肖天机才走到少年身边，扯断他身上的符咒。少年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肖师兄？”
“嗯。”肖天机点头，“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出去。”
“等等！”少年急忙拉住他，“肖师兄，你快去救林师兄！他们说要把林师兄关进锁魂塔，用他的纯阳血祭祀黑莲！”
肖天机心头一沉。林九渊是纯阳之体，对邪祟最是克制，用他的血祭祀，显然是为了彻底污染九阴局的地脉。他刚要追问详情，通道尽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这边有动静！”
“你从那边的侧门走，去找周通，就说我让他带弟子去静心苑汇合。”肖天机指着另一侧的暗门——那是他之前用阴眼发现的。少年虽然害怕，但还是用力点头，爬起来就往暗门跑。
肖天机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眼神变得冰冷。他没有选择逃离，而是转身走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既然对方想找他，那他就主动送上门去——有些账，该算了。
迎面冲来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气息阴冷，显然都是被黑莲教控制的九阴局弟子。肖天机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掌风所至，必有黑衣人倒地。他不再留手，阴眼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身上邪术的节点，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要害，要么破掉邪术，要么直接毙敌。
雪璃则像一道白色闪电，在人群中跳窜，时不时用利爪拍向某个黑衣人的颈后，总能让对方瞬间失去战斗力。一人一貂配合默契，转眼间就放倒了大半黑衣人。
“肖天机！你果然没死！”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只见王执事带着一群人站在通道尽头，他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幡旗，幡面上画着一朵盛开的黑莲，散发着浓郁的邪气。
“王执事，别来无恙。”肖天机停下脚步，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语气平淡，眼神却像淬了冰，“看来你颈后的黑莲，养得不错。”
王执事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随即狞笑道：“少废话！你杀了这么多同门，已是叛局之罪！识相的就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同门？”肖天机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寒意，“被邪术控制，助纣为虐，也配叫同门？王执事，你可知这些被你害死的弟子，他们的魂魄都被炼进了符文结界，日夜受煎熬之苦？”
他说着，突然抬手，一道阴火打在旁边的石壁上。幽蓝的火光中，无数模糊的魂影浮现出来，正是那些死去弟子的怨灵，它们对着王执事发出无声的控诉。
王执事脸色骤变，显然没料到肖天机能看到这些。他色厉内荏地挥舞着幡旗：“妖言惑众！黑莲圣教能赐予我们力量，这些人是自愿献祭的！”
“自愿？”肖天机眼神一寒，“那你呢？也是自愿被黑莲控制，卖主求荣？”
话音未落，他突然动了。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王执事身前，掌风直取他面门。王执事急忙挥舞幡旗抵挡，黑莲幡上涌出大量黑气，化作一只巨手抓向肖天机。
“破！”肖天机不闪不避，掌心阴火暴涨，竟直接穿透了黑气巨手，狠狠拍在幡面上。黑莲幡发出一声哀鸣，幡面上的黑莲瞬间黯淡下去。
王执事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他惊恐地看着肖天机：“你……你的力量怎么会……”
“拜你所赐。”肖天机一步步逼近，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若不是你们把我关起来，我还没机会觉醒这双眼睛，看透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的真面目。”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霜，那是九阴命格散发出的至阴之气。周围剩下的黑衣人被这股气息震慑，竟无一人敢上前。
“你不能杀我！”王执事色厉内荏地喊道，“陈局不会放过你的！黑莲圣教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局？”肖天机冷笑，“等我解决了你，就去救他。至于黑莲教……”他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闪烁，瞬间出现在王执事身后，手起掌落，精准地拍在他颈后的黑莲纹身上。王执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滩黑泥，只有那面黑莲幡掉落在地，发出几声哀鸣后化为灰烬。
解决了王执事，肖天机环顾四周。剩下的黑衣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肖天机看着他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想活命，就带我去锁魂塔。”
阴眼让他看到，这些人虽然被邪术控制，但尚有一丝神智未泯。留着他们，或许还有用处。
雪璃跳到他肩头，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肖天机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目光望向通道深处，那里隐约传来锁魂塔特有的镇魂铃声。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经历了这场囚禁与逃亡，他再也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肖天机了。从今往后，挡在他面前的魑魅魍魉，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