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
喉结分明滚动了一下,脸上却还强撑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南城也是最近才琢磨过味儿来。
当年时微寄住在奶奶老宅那会儿,自己不过是随手扯了下小姑娘的马尾辫,或是凑过去逗她说几句话,二哥总会找些由头把他支开。
“她,她那边……”顾南城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顾南淮倏地抬眼看他,手背上的青筋瞬间绷紧,呼吸也屏住了:“她怎么了?”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力量。
顾南城被他哥这骤变的语气和绷紧的状态惊了一下。
“季砚深的人,动她了?”顾南淮追问,声音里压着沉沉的怒意,瞬间就想到了季砚深手底下那个叫阿笙的狠角色。
以前有变态当街羞辱时微是跛子,后来就被人撞断了腿。
还有个混混骚扰时微……案子是顾南淮亲自督促的,再后来,那人在里头被废了。
眼见他哥真要暴起,顾南城心头一跳,知道这玩笑开过头了,赶紧道:“小微微,她没事!好着呢!她被杜老师安排得很好!复健环境顶级,人也精神多了!”
顾南淮动作猛地顿住,深眸死死钉在顾南城脸上,剜了他一眼。
顾南城被瞪得后颈发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哥……”他顿了顿,看着顾南淮紧绷的侧脸,“你陷得……是真深啊。”
深到明知不可为而为。
情难自禁吻了时微;动用手腕,把那个有案底、骚扰时微的混混,送了进去;明知她伪造签名卖微园是错,却包庇买下;甚至……差点间接导致季砚深坠崖身亡。
顾南淮眼神闪烁,下颌线绷紧,语气却极力维持着平淡,“带烟了么?”
顾南城不抽烟,但备着两包他抽得惯的黄金叶。
他默默掏出来,递过去,“喏,两包,够你一星期抽的了。”
顾南淮接过烟,指尖捻着硬质的烟盒,没说话。
顾南城看着他哥低垂的眉眼,压低声音,“老爷子发了话,一星期,你必须出来。”
“哥,你的几件事,我找人仔细捋过了,擦边,但没留硬把柄,定性顶多算灰色。”
顾南淮眼皮猛地一紧,捏着烟盒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声音冷硬:“我说过,不让家里插手。”
“哥。”顾南城收了玩世不恭,正色道:“你这犟脾气跟老爷子一模一样!”
“但你说不让管,家里怎么可能真不管?”顾南城直视着他,“爸的位置敏感,顾家规矩多,这些你都懂。
可爸妈首先是爹娘!他们气你,更怕你出事。
在他们心里,儿子比规矩、比面子都重要!爸骂完你就动用了关系,妈在医院也时刻揪着心。他们插手,不是为顾家脸面,是爹娘不能看着儿子受苦!这份心,你真不懂吗?”
顾南城看着哥哥绷紧的下颌线,语气轻缓,“上次那盒糕团,妈一看招牌,就笃定是你买的。
她跟王姨念叨,说‘也就南淮还记得我年轻时就爱这口老味道,他小时候,为了买这刚出炉的第一锅,能排上一个钟头的队呢。这孩子啊,话是少了点,可心比谁都细……’”
顾南淮猛地抬眼瞪他,觉得这话肉麻得紧,但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顾南城,你丫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
顾南淮这么调侃他,并非全无来由。
作为家里最小的老三,顾南城从小就和两个哥哥不一样。
当年孟婉容怀他时,b超都说是女儿,全家盼星星盼月亮,结果出来还是个男孩。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家里的开心果,嘴甜,会来事,最看重的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顾南淮一走七年,好不容易回来,又深陷泥潭。
顾南城觉得,这正是弥合二哥与家里裂痕的好机会。
他乐此不疲地当起了传声筒,两头撮合。
他这么上心,也是因为深知父母对二哥的牵挂,就是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母亲则固执地认为只有最顶尖的姑娘才配得上她最优秀的儿子。
顾南淮吸了两口烟,徐徐吐出烟雾,目光瞥向别处,“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还行。”他顿了顿,指间的烟灰无声落下,“让他们甭担……操那份闲心。”
顾南城撇了撇嘴,白他一眼,没再多说煽情的话肉麻他,“行,我知道了。哥,你……保重。”
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补了一句,“放心,小微微,我会照顾好的。”
“小微微”三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空气!
顾南淮蓦地抬首,眼神直直钉在顾南城脸上。
顾南城他太熟悉这眼神了!
当年他不过是想捏捏小微微的脸蛋,就被他哥拎着后衣领丢出了院子!
“好好好!嫂子!”顾南城求生欲爆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我一定把嫂子照顾好!妥妥的!哥你放心!”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后退,“嫂子”喊得又响又亮。
顾南淮紧绷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
……
顾南城刚走出探视楼,一抬眼,就看见周京辞步履带风地从办公楼方向疾步走来。
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俊朗的脸上仿佛凝着一层寒霜,连夏日的热浪都无法驱散他周身那股出沉冷气场。
“周哥!”顾南城一脸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快走两步迎上,“巧了,来办事?”
周京辞脚步微顿,看到是顾南城,勉强压下眼底的情绪。
“南城。”他目光扫过顾南城身后的探视楼,了然于心,无心寒暄,“看过你哥了?”
“刚出来。”顾南城点头,敏锐地察觉到周京辞不同寻常的凝重。
能让这位爷如此失态的,除了江城那位,没别人。
他没多问,笑容依旧灿烂:“周哥你忙你的,我先撤了。”
周京辞点头,喉咙里滚出一个短促的“嗯”,脚下不停,走去停在洋槐树下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刚上车落座,他解开衬衫两粒扣子,耳边贴着手机,那边焦急的声音传来:
“周先生,季总他慢性胃出血不肯吃药,连律师都不肯见,没有求生的欲望,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周京辞眼神骤然一冷,厉声命令,“把电话给季砚深!”
“他要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