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桠抽得我脸颊生疼,腐肉混着血锈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祁煜琛的外袍被风掀起一角,我看见他后颈新添的抓痕,血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青灰色的衣料上洇出暗红的花。
\"小心!\"他突然拽着我往旁边一滚,身后\"咔嚓\"一声——刚才站的地方,一截裹着黑毛的树枝正戳进泥里,尖端还滴着墨绿色的脓水。
我抬头,树身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七八个黑影,青面獠牙,指甲足有半尺长,指甲缝里卡着带血的碎布片。
祁煜琛的剑\"嗡\"地出鞘,青白剑气扫过最近的邪物,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半边身子冻成冰渣。
我趁机咬破指尖,灵泉混着血珠弹出去,金芒所过之处,冰渣里的黑筋\"滋啦\"作响,像被泼了滚油。
\"清儿,护好左面!\"他的声音带着喘,剑穗上的玉坠撞在我手腕,是温热的。
我摸向腰间的银簪——那是用灵泉泡了三年的桃木芯,此刻正发烫。
邪物从左侧扑来,我旋身避开,银簪直刺它咽喉,金芒顺着伤口钻进去,那东西的脸瞬间皱成核桃,\"砰\"地散成黑雾。
但更多邪物从树后涌出来了。
我数到第十三个时,祁煜琛的剑突然顿了顿——他左肩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溅在我手背,烫得我心口发颤。\"别分心!\"他咬着牙低喝,反手用剑鞘撞开扑向我的邪物,\"阵眼在树心,撑过这波就能——\"
话音未落,老槐树突然发出闷雷似的轰鸣。
我抬头,满树紫叶同时翻卷,露出背面的猩红纹路,像无数双眼睛。
树根下的红盖头\"唰\"地绷直,腐烂的绸子裂开,露出下面裹着的婴儿骸骨,每根指骨都泛着幽蓝的光。
\"血婴祭要成了!\"我脑子\"嗡\"地炸开。
古籍里说,血婴祭启动时,七日内所有产妇的血都会被抽干,婴儿魂魄则会被炼成阴兵。
祁家的祠堂里还供着太夫人的牌位,前院西厢房的三少奶奶上个月刚有了身孕......
祁煜琛突然攥紧我的手。
他掌心的血把我手指染得通红,却烫得惊人:\"清儿,我冲阵眼,你用灵泉护我心脉。\"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后背的蓝光不再是流动的,而是凝成实质的鳞甲——那是玄冥真身完全觉醒的征兆。
\"不行!\"我急得指甲掐进他胳膊,\"你现在强行融合会爆体的!\"上回他试到第三重就吐了半盆血,现在身上还带着六处伤......
\"没别的办法了。\"他低头吻了吻我发顶,发间的桃花簪硌得他嘴唇生疼,\"你说过要和我看江南的荷花,我还没给你摘最红的那朵。\"
我喉咙发紧。
三年前春猎,他追着我跑过桃林,衣襟沾了满身花瓣,说要把最红的桃花簪在我发间。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可那支桃花簪在我被庶妹推下悬崖时碎了。
现在他又要为我赌命,我凭什么退缩?
\"我护你。\"我抹去他脸上的血,把剩下的灵泉全渡进他掌心,\"要是你敢有事,我就带着灵泉去江南,把所有荷花都浇死。\"
他笑了,剑眉扬起的弧度和当年一模一样。
下一秒,蓝光裹着他直冲树心,剑气所过之处,邪物像纸人似的被撕成碎片。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指尖金芒大盛——灵泉顺着我们交握的手涌进他体内,替他稳住翻涌的真气。
树心处突然爆出黑芒。
我看见祁煜琛的剑刺进树身的瞬间,整棵老槐树剧烈摇晃,紫叶暴雨般砸下来。
他的后背裂开道血口,是被树里的黑筋抽的,可他咬着牙没哼一声,手腕翻转,剑刃划开树心的腐肉,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鼎——鼎里堆着婴儿的脐带,正冒着绿烟。
\"破!\"他大喝一声,玄冥真气裹着灵泉冲进鼎里。
绿烟瞬间凝成黑雾反扑,我急得甩出所有银簪,金芒织成网罩住他。
黑雾撞在网上\"滋滋\"作响,我额头沁出冷汗——灵泉快见底了,祁煜琛的剑也开始发颤。
\"清儿,信我。\"他回头看我,眼里是我熟悉的坚定,\"我们能行。\"
这句话像一把火,烧穿了我心里的慌。
我突然想起新婚夜他说的话:\"往后你若怕黑,我就做那盏灯。\"现在他在前面当剑,我就在后面当盾,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两股力量在我心口相撞。
阴阳契印突然发烫,妖瞳里的金纹和祁煜琛的蓝光缠成一团。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邪物的尖叫,看见祁煜琛的剑上同时腾起金红和青白两色光,像两条龙缠在一起,直接刺穿了青铜鼎。
\"轰——\"
老槐树应声而倒。
紫叶化作灰烬,红盖头烧成飞灰,青铜鼎裂成八瓣,里面的脐带\"噗\"地散成黑气,被灵泉的金芒一冲,连渣都不剩。
风突然静了。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看见祁煜琛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半边脸都是血,可眼睛亮得像星子:\"清儿,我们......\"
\"嘘。\"我扑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味,却比任何时候都安心,\"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像一片叶子落在地上。
我抬头,看见远处的断墙后站着个人。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只能看清他穿了件月白长衫,腰间挂着块羊脂玉牌。
他站在阴影里,可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们。
祁煜琛也察觉了。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摸向腰间的剑,却被我按住。
我们就这么站着,看着那个身影在月光下晃了晃,像一片云,转眼就不见了。
\"是谁?\"我轻声问。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
风又起了,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天快亮了。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