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幔般笼罩着黑羽城,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格外清脆。杜兰大公的马车队已在宅邸前集结完毕,车辕上是一匹白色的奔腾骏马——那是杜兰家族的纹章。
洛尘站在台阶上,斗篷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把拿着杜兰昨夜留下的物件:一枚镶嵌着黑曜石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这是祂的馈赠。“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侍卫长低声禀报,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洛尘腕间若隐若现的银链。
杜兰大公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行物品,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锐利。他刻意避开洛尘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宝石剑柄。
(必须赶在灾祸来临之前回到王都......)
“保重。“洛尘将怀表收入怀中,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杜兰的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你也是......未来的伯爵先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宅邸二楼某扇窗户——那里有银光一闪而过。
随着一声令下,马车队缓缓驶离。车轮碾过积水坑,溅起的泥点像极了飞溅的血珠。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的影子消失在晨雾中,埃里克——或者说披着埃里克皮囊的威廉——才鬼鬼祟祟地从侧门溜出来。
“终于走了......“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那位大公还真是不好对付啊,你说是吧。“
洛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道路尽头,银链不知何时已完全滑出袖口,黑石中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威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空无一物,突然压低声音:“你昨天晚上研究了一晚上那个怀表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晨风骤然大作,卷起满地枯叶。当最后一片叶子落地时,洛尘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内,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低语:
“似乎就只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怀表......“
“那他送这个东西做什么?“
“也许是示好也说不定呢。”
......
暮色沉沉,宅邸的橡木地板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木匠的靴底不安地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攥着沾满木屑的帽子,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露台——柯特老爷背对着他,银链在腕间若隐若现,皮质古籍的封面上烙着某种难以辨认的符文。
“柯特先生,”年轻人咽了咽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宅邸的修缮已经完成了,您要不要……亲自验收?”
(如果他此刻转身,就会认出这张脸——)
(那具“肉山”,就是被这个木匠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运出来的。)
洛尘的指尖停在书页边缘,羊皮纸的纹理在暮光中泛黄:“让埃里克处理。”
沉默蔓延。木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
“还、还有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您知道米扎去哪儿了吗?我已经很久没——”
“啪!”
古籍猛然合上的声响惊飞了露台栏杆上的乌鸦。洛尘缓缓转身,阴影中,他的眼眸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冷冽:“你看起来很关心他。”
木匠倒退半步,后腰撞上楼梯扶手。他当然记得上次见到这位老爷时,对方也是这样平静的表情——当自己看到这座宅邸里的恐怖景象时,差点吓得瘫软在地。
“我们……是朋友。”他攥紧帽子,指节发白,“他之前还说要给我介绍活计,但突然就……”
洛尘站起身,银链在黑石坠子的重量下轻轻晃动:“他离开黑羽城了。”
“什么?”木匠瞪大眼睛,“可那天明明还——”
“但这就是事实。”阴影中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尖锐物划过地板,“或许有一天他会重新回来……”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木匠浑身一颤,余光瞥见走廊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形——那轮廓像极了米扎。
“……或许就是今天也说不定。”洛尘的微笑在暮色中模糊不清,“要留下喝杯茶吗?”
年轻人几乎是跌撞着逃下楼梯。在他背后,银链上的黑石微微转动,露出一线猩红瞳孔。
“哎哟,都怪那个大公害我没睡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威廉——不,现在应该叫他埃里克——扶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的面容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夸张与浮夸。
“现在已经晚上了。”洛尘淡淡开口,“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
“嘿嘿,也不看看我是谁?”埃里克(威廉)丝毫不知廉耻地挺胸叉腰,新身体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具身体还真是废柴啊,从楼梯上摔下来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血肉和棉花是有区别的。”洛尘瞥了他一眼,“若是你想那就回玩偶身体里不就行了?”
“先不说这个了”埃里克夸张地挑起眉毛,“你知不知道,近期兽群的成员要经过这里?”
“似乎只是一个小型商队,但他们身上……”他捏起鼻子,做了个夸张的嫌恶表情,“全是野兽的臭味!”
洛尘抬起衣袖,轻轻嗅了嗅:“那我是不是也……”
“你嘛……”埃里克凑近,像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倒是奇怪,有一股馨香,和那个女人一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你又不是晋升者。”
洛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的荆棘胸针:“快要进化的……被称为晋升者?”
埃里克咧嘴一笑,新身体的牙齿在烛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比起布偶时代的毛线嘴,现在的他总算能好好享受美食了。
“当然!”他拍了拍洛尘的肩膀,动作还有些不协调,“不过比起那个,我更关心今晚的晚餐——这具身体可是饿的很快的!”
洛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藤椅扶手,银链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让威廉(现在是埃里克)后背发凉的笑容——
“快给我讲讲。“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单,“否则今晚的烤乳鸽……“